陈老虎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乌鸡变凤凰。
当他从小学退学的那一天开始,父亲就摸着他的脑袋告诉他,以后就跟他一样,一辈子踏踏实实的当个农民好了。
放下了书本,扛起了锄头,炎炎烈日下把一身力气用在了庄稼地里。
忙活一年,到最后也剩不下几个工分,显而易见,他不是种地的那块料。
至少还能混下去,毕竟庄稼地都是集体的,干多干少一个样儿,犯不上拼命使劲儿,混着呗。
后来包产到户,家家户户都有了自己家的地。
干多了赚得多,干少了赚的少,忙活一年到最后打多少粮食,自己说了算。
然而,懒惰成性的陈老虎可受不了种地的生活了。
冬天要施肥,没有化肥怎么办,那就用农家肥。
农家肥,顾名思义,就是普通人家自产的肥料,一桶桶的大粪挑到地里去,恶臭难忍,走三步吐两步。
夏天要浇水,因为整个村里只有一辆拖拉机的缘故,村里人想用怎么办?
简单,排队。
村里庄户多,等排到之后,估计也得要十几天之后了,地里的麦子能不能撑到浇上水的时候还不一定呢。
因此,浇水又回归到了最原本的基础—挑水!
每一个从那个时候走过来的老农民肩头都有一块厚厚的老茧或者是死皮,这都是长年累月做苦工做出来的。
因为干不了地里的活儿,于是乎,陈老虎就跟着姐姐和姐夫进了工厂。
相比起做农民,当一个蓝领工人可要比农民舒服多了。
每天标准点上下班,还有工资可以拿,逢年过节的时候,单位里还会分发福利,有香油、有鸡蛋、有面条。
六七十年代,工人可是一个吃香的行业,其规格和待遇不亚于公务人员!
谁家姑娘说亲的时候,都会扫听一下对方的职业,当获悉到男方家里是工人家庭的时候,这门亲事基本上等于是说成了。
更有好一些的工厂,尤其是国企,还会分配单位房。
在那个年代里,一身车间工作服基本上等于蟒袍官服,走到哪儿都会引来羡慕的目光。
当时间划到**十年代,改革开放正式开始之后,商人和个体户成为引领时代潮流的新兴行业,人们纷纷惊讶的发现。
昔日的臭老九和投机倒把的家伙们摇身一变居然成了社会名流!
包里夹着厚厚的钱,手里拎着大哥大,鼻梁上架着蛤蟆镜,好家伙,倍儿有气势!
时代变了!
市场化经济冲击了分配制经济,严重影响了大多数吃大锅饭企业的生存模式。
并购和兼容,成为时代改革主流。
下岗浪潮成为主流,在改革中,一大批职工纷纷下岗,投入到了重新再就业的行列当中。
叶建国和陈芳两口子便是当中的一部分,当然,陈老虎也不例外。
种地种不了,好不容易当上了工人,还没当多久呢,结果就被裁员了。
唉,这就是命啊。
叶建国和陈芳用多年的积蓄加上借了一笔外债,开了一家小餐馆,经营的惨淡,但至少得以果腹。
陈老虎也拿起了杀猪刀,走上了一条屠夫的不归之路……
日子虽然谈不上红火,可至少餐餐都能吃上肉。
本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人生中出现了重大转机。
这一切都要从外甥忽悠自己开始。
如果不是外甥忽悠自己假扮港商,就不会忽悠到众多商家加盟虚无缥缈的好滋味集团,也不会用虚无缥缈的好滋味集团承包到学校食堂。
如果不是拿到了学校食堂的餐饮订单,好滋味集团就不会拿到发展的第一桶金,没有第一桶金,就不会做到今天这个地步。
所以说,陈老虎理所当然的认为,好滋味集团的壮大有他一半的功劳!
在外甥的扶持下,他从一个普普通通、默默无闻的杀猪屠夫一步步走上了人生之巅,成为了养猪场的厂长。
如果经营不错的话,算上薪酬收入,再加上集团的年分红,陈老虎少说一年能拿到十多万的收入!
要知道,94—95年,一个普通人的年收入绝不会多于4000—5000元!
叶国涛扪心自问,自己对得起舅舅,如果不是自己,他绝不会拿到这么多钱。
而且,企业经营绝不可能十全十美,其中必有猫腻,叶国涛粗略的算过,如果舅舅暗箱操作的话,还能再把收入这一项往上翻个三到五倍。
出于对舅舅的恩情,叶国涛不会去计较这个问题。
然而,世界上有一种病是治不好的,那就是穷病。
一个人的贪欲也是无穷无尽的。
得陇望蜀,人心不足蛇吞象。
当一个饥饿的人吃上一口米饭的时候,他会认为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美味,可当他吃饱了之后,再吃下一顿的时候,就会觉得索然无味:饭都有了,为什么不能来一块肉呢?
当吃上肉了之后,他就又会想:我都吃上肉了,可我还穿着乞丐一样的衣服,难道我就不能穿的干净一些吗?
我都已经穿上这么好的衣服了,难道我就不能有个房子住吗?
房子都有了,我是不是该有个媳妇了呢?
媳妇都有了,我是不是该有个……
对美好事物的追求是驱动人类进步的发展力。
可这种发展力膨胀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变成贪婪!
毫无疑问,自我膨胀中的陈老虎就已经变成了这么一个不折不扣的贪婪之徒!
区区一个养猪场早已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我的成就不应如此!
我得到的应该更多。
“陈厂长,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李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意思意思。”
“那我就不好意思了。”
桌子上厚厚的十沓百元钞票,被陈老虎心安理得的装进了办公室的抽屉里。
“如果不是陈厂长帮忙的话,我们厂的猪苗可就全都砸手里了,厂子非破产不可。”
“嗨,一点小事儿,何足挂齿,互惠互利,合作双赢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