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
倒在路边的柳志远悠悠转醒。
他有些不明白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脖子处传来的疼痛外，他竟然记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出了城又是怎么倒在了路边上。
“这什么情况？我梦游么？”
柳志远晃晃脑袋，在原地呆坐了好一会儿，这才缓过神来，记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是要去安阳寻找林轩。于是拍了拍衣物，捡起自己的行囊重新背回身上，心中还暗自庆幸没丢什么东西，单手将垂到额前的一缕头发一撩，自言自语道：“轩哥儿，等我来也！”
此去安阳路途有多遥远，这厮心里也有数，因此他早就盘算好了，在城外不远几里的地方，有一座养马场，还是去年春天柳志远出游时从下人们那里听说的，据说那里的主人世代养马，对培养良驹颇有手段，自从这马场迁至城郊，就连宫中的一些贵人都时常去他那里挑挑选选。
“哎，客官！是来看马？”
柳志远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这座养马场，虽是清晨，这里却显得很是忙碌，来来往往的，有扛着马具草料的力士，也有等着客人上门的伙计，还有像柳志远这样早早就来马场光顾的买马人。
“客官，买马吗？”
那个热情的伙计又问了一句，柳志远却仍旧没有答话，因为他发现这人脸上的笑容好像有些不正常。
再抬首望向四周，柳志远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着他，脸上也都带着这种“不正常”的笑容，就好像他脸上有什么东西一样。
“我问你，你们都在笑什么？”柳志远疑惑地问身旁的马夫道。
那人用手捂着嘴，竭力不让自己在客人面前笑出声来，只招呼其他人打了一盆清水过来，“客官．要不，您先洗把脸吧！”
柳志远更加疑惑，将头伸过去往盆里一看，这才看见自己脸上横七竖八地被人画了一堆“鬼画符”，难怪大家都在看着他发笑，这是谁家的小孩干的好事？
也太丑了！
“哗啦哗啦！”整整用了两盆的清水，柳志远才将脸上不知是谁的“大作”清洗完毕，心里还想着这用的颜料还挺特别，连他都辨认不出是什么。
好像除了难以清洗之外，还有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客官？客官！”
一旁的马夫等候多时，见柳志远终于清理完毕，忍不住出言问道：“您到底是不是来看马的？”
“哦哦！是！我来买马，你们这里都有哪些好马啊？”
“客官请随我来！”这马夫当即脸上一喜，身子微躬，单手在前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二人便一前一后走向不远处的马厩。
这马夫对柳志远的态度不可谓不好，原因便是柳志远的这一身裘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对穿着体面的客人他们一向是毕恭毕敬的，而且看他东张西望的模样，八成也是个不懂行的，说不定能狠狠赚上一笔。
“客官你看啊，这些，每一匹都是难得一见的好马啊，瞧瞧，这肌肉，这毛发，不是我吹牛，就这样的马，日行千里那都是家常便饭！”说着，马夫牵住一根缰绳，将其中一匹马拉到了柳志远的面前。
这是一匹白马，毛色确实光滑发亮，健美的肌肉遍布在身上显得格外有力，再加上马夫在一旁神采飞扬地吹捧，柳志远差点就信了这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神骏。
“你这，多少银两？”
“嘿嘿！客官，咱们远来是客，看您也是第一次来，给个便宜价，七两银子，这马就是你的了！”
七两？柳志远眉头一挑，不要看柳家是堂堂的天下第一商，真正计较起来可比谁都抠门，七两银子这不是明摆着把他往死里坑么？
“我还是去别家看看吧。”柳志远假意要走，马夫赶紧拉住他，堆笑道：“别啊客官！你再看看啊，也可以便宜点的！”
“能便宜多少？”
“六六两您看？”
“二两！”
“二两？客官，哪有您这么压价的？咱们的马是卖得贵了点，可也是一分钱一分货，不说别的，单是每天给它们喂的，都是价钱不菲的上等草料啊！”
“这样么”柳志远点点头，似乎是认同了对方的说法，随后便在马夫期待的目光下伸出了五根手指，说道：“那我再加五钱！怎么样？二两五钱，这应该够了吧。”
“这”马夫无奈，明明看上去挺有钱的一公子哥儿，为什么他出手一点都不阔绰呢？
“客官！您要实在只能出二两，咱可就不能卖你这种马了。”
“哦？还有什么样儿的马，我看看。”
马夫将柳志远引进了另一处马厩，里面大概是十多匹马，品种毛色都明显远不如之前的那些。
那马夫一直走到最里处，指着角落里的一匹黑马讲道：“喏，就是这匹。二两银子，客官直接拿走。”
柳志远顺着方向看过去，发现这马的毛色不仅不好，连体型都比其他的瘦了一点，背上还坑坑洼洼的，像是伤痕，也不知它之前都经历过什么。
“它，能跑远路么？”柳志远有些嫌弃。
“能！客官，您可别看它卖相不好，可有劲哩！当初咱们的人可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勉强驯服，要不是它长得确实差了那么一点，咱也不会二两银子就贱卖它啊。”
柳志远半信半疑，有些拿不准了，却无意中看见这马似乎朝他瞥了一眼，那眼神，有种说不出的灵气。
“那就它吧。”
马夫闻言，长舒了一口气，当初他们在这马身上确实花了不少功夫，它也确实是匹行路的良驹，但奈何来这里的客人，不是爱好炫耀的富贵子弟，就是名门望族的官家小姐，他们对于马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要好看，什么日行千里都必须是建立在这基础之上，这匹“丑马”也因此无人问津，而最气人的是，这货食量极大，天天要消耗他们不少的草料。
“那个，客官，嘿嘿，缰绳给您。”马夫一手递过绳子，一手摊开，谄笑着等待着什么。
柳志远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摸向自己的腰间，表情瞬间凝固。
“我我钱袋呢？？”
与他表情一同发生变化的还有对面那位马夫，“什么？你没钱？”
“等等，我再找找”
一直摸索了半天，柳志远也没从自己身上摸出一个铜板，眼看着马夫的脸色由惊讶变成愤怒，柳志远无奈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说道：“要不我先赊着？家父乃是．”
话到嘴边，柳志远又顿住了，自己这趟出门乃是“离家出走”，还是不要随便暴露自己的踪迹才好。
“我看你身上这件裘衣好像还行。”马夫的双眼微眯，像是条老狐狸。
“这，不太好吧。”
“随你便了，您要不愿意咱也不好强求，对吧？”
对方的态度与之前截然不同，柳志远万般无奈之下，似乎也只能接受。
片刻之后，被冻得有些发抖的柳志远牵着自己刚“买”来的这匹黑马，自言自语道：“这都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