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武的脸色铁青。
他坐在几十具刚刚从后方送过来的尸体前，身体微微颤抖。
“这是．怎么了！”
一把摔碎手中早已冰凉的茶碗，他怎么也没料到这次的出征居然会接二连三地发生这么多事。
这些躺在地上的士卒全都在后半夜被人悄无声息地杀死，一刀割喉，等其他人发现不对时，后方的行军粮草早被毁去了大半。
再结合那些神秘失踪的虎卫军，他的心中隐隐有了一个令人心寒的猜测。
或许自己是真的老了。
或许他早就该还乡了。
帐外的天色微亮，副将庞咏已经全副武装等候在了一旁。
“将军，还按原计划行事么？”
越武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一众军士整装待发，默默地等着他的指令，只不过一个个的眼里却少了昨晚的那股子炙热。
这场仗，还真是诡异啊。
一直在死人，能赢么？
就算是越将军，恐怕也
似乎是看出了众人心中的质疑，越武攥紧拳头，咬牙对庞咏说道：“去将后方剩余的粮草取来！”
“将军！”庞咏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乞求。
“快去！”
“是！”
庞咏心中不安，跟随其多年，自然是能够猜出越武想要做什么。
真的已经到了这一步么？
这才刚到安阳山啊。
片刻之后，所剩不多的粮草被聚集于此，虽然堆积在一起俨然成了一座小山，但实际上分发给数万梁军只怕是两天都坚持不了。
“火把。”
越武向手下借了火把，闭目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火把扔了过去。
“将军！”
熊熊大火燃起，火光映照下，越武的眼神显得异常阴沉可怕，“众将士听着！我军的粮草已悉数被贼寇盗毁，尔等为国效力，奉命杀敌，若不想被饿死冻死，就与本将一同攻下那清风寨！”
寒风凛冽，如刀子一般划过所有人的脸。
越武看着面露决然之色的众人，点了点头。
从一开始接到的旨意就是剿灭匪寨，不管其他如何，这一仗必须胜！
为了吾儿越青，也为了越家世代的颜面！
“杀敌！”
“杀！”
喊杀声震天。
林轩等人都不知道山下的梁军究竟是怎么了，一个个瞪着发红的眼睛像是要吃人般。
居高临下，一张张坚硬的强弓被一次次拉满，伴随着“嗖嗖”的破空声，一个个梁兵或被贯穿身子，或被划破喉咙，眼睛先是看着身上穿着的衣甲被鲜血染红，随后一大片苍茫的天空闯进并占据了视野，再然后整个世界慢慢变暗，周围嘈杂的声音也都听不见了。
山路崎岖，梁军的阵型难以铺展，只能硬着头皮举着盾冒着那前面根本没有尽头的箭雨往前冲。
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冲到了林轩他们所站的这处关隘下方。
“投石！”
为了防止关门被破，一颗颗沉重的石块被不断从上方抛下，所落之处，红白一片。
战场上就是这样，几乎没有能让人活下来的地方，前面的人死了，后面的就要顶上，在没有胜利或者撤退的命令之前，没有人知道等待自己的是冰冷的箭矢还是千斤的重石。
越武的脊背笔直，阴沉的目光扫视着前方，突然对副将说道：“取我矛来。”
也许那道关门最终会被破开，但他等不久，将士们也等不久，人终归是有极限的，在这股子气还没消退之前，必须尽快取得一次胜利，哪怕只是一次小小的胜利。
否则，就会陷入更深的绝望！
黑矛入手，有些微凉，越武粗糙的脸庞上泛起一片赤红，眼睛里更是爆出震慑人心的精芒，双脚前后开立逐渐下沉，曲臂后仰，在黑矛离手之时，右腿猛地发力蹬出一个深坑，带动全身向前做出一个投掷动作，只听得一声刺破耳膜的爆鸣，那根透黑发亮的神矛便如彗星般破空而去！
众人只感觉头顶上刮过一阵劲风，随后便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耳鸣，纷纷抬头看向那道几乎肉眼不可见的黑线。
“轰！”
神矛瞬发便至，那道看似坚不可摧的大门只在刹那间就裂成了碎片！
一矛，破关！
“冲！”
一望无际的梁兵如潮水般涌入，刀枪剑戟撞在一起，随后又倾斜下来，就像是倒塌的树林，发出叮铃咣当的声音。
第二根黑矛被送至越武手上，他的面色仍旧赤红，喘着粗气，却还是跟着人海冲进关隘，刚一进门，便看见了不远处上下纷飞的刀光！
“林轩！”
越武一声暴喝，正欲上前将其拿下，却发现自己的右前方刺来一杆银枪！
“当！”枪矛相撞，未等他站稳，背后又是两道微不可察的刀意袭来，越武却像是后面长了眼睛一样，一个侧身，横矛一挡，将这飘忽鬼魅的双刀隔开！
“啧！”
虽然早就预料到二人合击未必能得手，林轩还是心中一叹。
朝某个不起眼的角落示意了一下，手持黑羽的林轩也几个箭步加入了进去。
金铁相击的声音在战场中响彻，几人的每次交手都夹杂着呼啸的风声。
越武在一枪三刀的围剿下竟也不落下风，黑矛在手荡开那根力道不输于自己的银枪，风声一转，踩了几下微妙的交叉步，正好避开了身后从上而下砍来的双刀，同时矛头刺向三人之中最弱的那柄黑刀！
一时间，攻守互换，不论是银枪还是双刀，都只得放弃攻势，转向解围。
四人又再次缠斗在一起。
只不过这样下来越武已经占了上风，一杆黑矛被他舞得呼呼作响，进攻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
林轩被越武暴雨般的凶猛攻势震得虎口发麻，如果不是靠着秦当家飘忽的身法，李老六独特的行气法门以及冷苍怀那本秘笈上的精妙招式，自己绝对已经横尸当场！
但随着时间流逝，几人的体力都有着不同程度的下降，尤其是内力薄弱的林轩，在经受一次又一次疯狂的冲击后，双目都开始流血！
眼前的世界逐渐被鲜血染红，但是他仍咬牙坚持着，睁大眼睛仔细观察着越武的每一个动作。
挑，劈，刺，扫！
越武的招式在林轩的心里逐渐清晰，甚至在自己的眼睛被血水充满不可视之时，都能仅凭感觉做出相应的闪避！
“就是现在！”林轩算准了时机，终于发出了一声高喝。
几乎同时，一支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冷箭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