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金西垂，浣水居终于结束了一日的喧闹。
湖畔灯光初上，顾倾城挽着老太太的手站在岸边，看着几只水鸭子在湖上嬉戏。
老太太：美景如画，岁月安逸，她的闲适人生，大抵如此了。
顾倾城：唔，那鸭子各个长得油光水滑，拿竹荪炖了一定美味！
祖孙俩不知对方心中所想，相视一笑，都感觉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知己的意味。
“外婆，您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小姑娘跑开十分钟，回来时手里拿着根半臂长的点火器。
洛老太太一脸懵：“这是干什么？”
不会是打算直接把那鸭子烧着吃了吧？！
好在小金孙还没丧心病狂到这地步。
挽着她朝前走了两步，指着湖畔中央笑道：“您看那儿！”
顺着手指方向看去，水面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好多莲花灯，顺着水波飘飘荡荡，有种宁静安逸的美。
“这是......”
老太太目露惊喜。
她喜欢荷花，这些花灯做的精致逼真，莲叶上的露珠都能瞧得见，甭提有多可爱了。
顾倾城眉眼弯弯，眼睛里盛满了落日余晖。
“外婆，祝您生辰喜乐，长岁安康！”
小姑娘说完，将点火器交到了她手里。
“第一盏花灯就由外婆亲手点上吧！”
瞧着她身后忽然出现的孙子，还有洛园上下众人，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盏荷花灯，洛老太太湿润了眼眶。
“好，谢谢我的宝贝们。为了你们，外婆一定要长命百岁！”
湖水叮咚，河灯盈盈，借着漫天葳蕤的霞光，美得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
顾倾城闹着让老太太许愿，老太太拗不过她，只好对着那盏尚未飘远的荷花默声道：神明在上，求神明佑我的这两个孩子一生无忧无愁，顺遂喜乐。
“这么久，外婆许了什么愿呀？”
“你这个调皮鬼，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顾倾城吐了吐舌头，笑着往她怀里钻。
“我刚才听见神仙说话了，外婆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老太太乐不可支，轻轻点了下小姑娘的鼻尖，笑着骂她：“你听见什么了，还成精了不成。”
闹了两句，何管家带着洛园上下几十人齐声说道：“祝愿老夫人生辰喜乐！”
大家都换了统一的外衫，红色真丝马甲上绣两团金绣球，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真诚笑意，热闹又喜气。
趁老太太许愿的功夫，所有人围成一个心形，洛谨宸站在中间，神情极为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
“祖母，愿您福寿安乐，如意遂愿。”
他手中托着一只木匣，散发着淡淡的沉木香。
老太太轻轻打开木盖子，里面竟然放着一副卷轴。
“外婆快拿出来瞧瞧，为了找它，表哥可废了不少功夫呢！”顾倾城跳着催促。
她一直不知道洛谨宸送了老太太什么礼物，默默捏了捏自己准备的东西，有心和大佬比较一下。
那卷轴安静地躺在那儿，边角还泛着黄旧之色，昭显出岁月的痕迹。
老太太接过何管家递来的手套，轻轻将它拿起。
那是一幅画。
一叶扁舟，水横波动，自崇山峻岭间悠然而去。
舟上站着两只白鹭，却没有人。
天边云霞弥漫，落日余晖，与头顶的风景近乎一模一样。
老太太欣喜地几乎移不开眼。
“这是老师的亲笔！谨宸，你竟然找到了！”
老太太早年拜了丹青国手为师，这幅画就是当年两人一起出去采风时所作。只可惜后来国手大师家中遭遇火灾，满室珍藏与大师一起葬身火海。
没想到，这幅画却逃过一劫，存了下来。
那画卷边角处，火舌卷过的痕迹已经被精心修复。
“您喜欢就好。”
顾倾城是不知道这画的渊源的，只觉得画上的山水意境悠远，寥寥几笔就能勾勒出如此美景，作画之人的笔力可见一斑。
虽然但是，咳咳，她还是觉得自己的礼物更胜一筹。
“外婆看完了表哥的礼物，也要看看我的呀！”
顾倾城扯着老太太的衣袖，神神秘秘地将一个四方小盒教到她手中。
“外婆快打开瞧瞧！”
那盒子只有一只手掌大，却重得很。
老太太心中好奇，便将画卷放置一旁，伸手将盒子打了开。
然后就愣住了。
盒子里四四方方，竟然摆着......
四张麻将。
“这是我特意找人定制的，名字叫做‘把把都胡’，您翻过来瞧瞧，上面还刻着字呢！”
老太太把麻将牌转过来，果然，四张牌的背面分别刻着一个大字，合起来正是“把把都胡”。
顿时哭笑不得。
顾倾城却对这份礼物很是满意。
外婆喜欢打牌，她干嘛不投其所好，送她一副好牌呢？
既有新意有又寓意嘛！
这可笑疯了身后一众扯着脖子看的佣人。
何管家捂着肚子，简直要给顾小姐的脑洞跪服，撺掇着问：“老夫人，少爷和小姐的礼物，您更喜欢那一件？”
顾倾城立刻挺起小胸脯。
老太太左看看，又看看，最终还是跟随自己的心意，选择了对她来说意义更为重要的那份。
“外婆偏心！明明我的礼物更好的！”
老太太拖着麻将，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故意埋汰她：“谁说的，明明是谨宸最懂我心意！”
顾倾城：......
行叭，谁让你们才是亲生的。
*
与洛园的热闹温馨行程鲜明对比的，是梁宅的阴鸷与冷意。
王助理战战兢兢站在门口，一双三角眼不时瞟向走廊，迅速在心里盘算着逃生路线。
老板从寿宴上回来后就将自己关在书房，明明是猛兽入笼，整个宅子上下却还是阴沉得可怕。
他只能顶着发麻的头皮站在门口等待吩咐。
房间里安静地仿佛没有声息，空气胶着，豆大的汗顺着脸颊流下。
王助理刚要抬手擦拭，门开了。
男人嘴角紧绷，幽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仿佛蓄满了风雪。
滴答、滴答——
王助理惊呼：“老板，您的手在流血！”
书房的门关上前，他瞧见了那一地破碎的玻璃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