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星城一愣。
客昔往前走去, 从南群房门边上,两个小太监傍着走了出来,瞧见客昔, 连忙想伏身行礼, 客昔挥了挥手, 那小太监连忙垂头溜着墙根走过去了。
俞星城不再说话,客昔也继续做一个与她顺路的秉笔太监,说起来面圣的规矩。
二人一路行至养心殿外的抱厦,许多内监像是石灯一样垂头沉默的立着, 门内紧靠着墙, 搭了个棚子,上头盖着毛毡,里头点着细炭, 看来是群臣等待面召的地方。两个小太监掀开毛毡, 客昔领她进了棚子,里头坐着几个官员, 看到客昔都起了身,颇为客气的向他行礼。
毕竟客昔也是秉笔太监之一,大概也算是大明朝最年轻的秉笔太监了, 且紫禁城里又有内书堂, 都由名师教授,这些太监的学识也未必比朝官要差。
俞星城一打眼便看见了谭庐。
他蓄了些胡须, 依旧是仙风道骨、文人墨客的模样, 俞星城却没想到他竟然从凳子上起身, 对俞星城和客昔行礼。俞星城有些吃惊的看向他的小腿,她清楚的记得在之前将谭庐从源神宫救出时,他膝盖以下几乎都……
谭庐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笑着抬起脚来,他没有穿靴子,宽松的裤腿似乎隐隐有些热气在往外冒出,谭庐拎起一截裤腿,俞星城只看见官服衣摆下精致的白铁构件,制作出的一双机械腿脚。
膝盖、脚腕、小腿前侧都有金属片覆盖,后部却暴露着钢骨、齿轮,谭庐笑道:“御赐的铁骨,其实到上个月才适应到能走路。虽说有些不雅观,但至少也不算个废人了。还不能穿鞋袜,就是因为这铁骨的双腿有时候会冒热气,鞋袜太厚了可能会散热不佳。”
俞星城惊讶极了,她蹲下去痴迷的看着那小腿脚腕的线条,或是因为是御赐工匠的手艺,亦或是大明的工匠总有一种浪漫奇异,那前侧流线型的金属片上,还雕刻着矫虎与山水,齿轮严丝合缝的运转着,显示出了极其梦幻的精巧。
谭庐看她难得露出小女儿模样,没想到俞星城会对这些感兴趣,笑道:“这是窍机厂所制,既需要灵力点火,也需要煤油助燃,而且每隔些许月份还需要擦油保养。”
俞星城仰头看他:“之前我没有放足的时候,也曾想把自己的脚剁了,换一双这样的铁骨双足呢。”
几人正说着话,客昔却被另一位内监叫走了,俞星城看他走出养心殿外。
谭庐坐在与她隔着一道桌子的另一边椅子上,笑道:“就连宫里常来往的几位内阁大臣,都免不了多看客公公一眼,你这样的年轻姑娘总瞧着他,倒也不出奇。”
俞星城:……我看他是烦他!
谭庐看她不言语,就以为说中了,笑道:“客大人颇有才情,入宫十七年便有如此位置,身上也没有旁的内监那样,这头卑微,那头仗势的气质。听说他在内书堂读书的时候,皇帝就很信赖他了。”
俞星城转头过来:“十七年?”
谭庐:“是,客大人如今虚岁不到三十。”
俞星城:“……十七年前就是崇奉十一年了?”也就是所谓的妖群逃窜,国师夺权的那一年,他获得了神力,得到了一切,却选择用另一个身份进宫去做一个小太监?而且皇帝怕是也从不知道国师就在宫中,就在他身边。
谭庐:“怎么了吗?”
俞星城笑道:“没事,我只是想,崇奉十一年真的与很多人都有关呢。”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内监连忙来传唤俞星城与谭庐二人,他们似乎都没想到是一同进去,交换了一个眼神。
在品级、家世与从官年岁相比,俞星城都逊于谭庐,进门时,她也站在谭庐身后一步多远,进了门。黑色石砖地面温热,面前先是高大的道门供奉台,本应该有元始天尊或其他道教神仙的雕像,此处却没有任何雕像,只有一座红色高台,供奉着一个金箱,两边瓶中插着新鲜的莲花。金色的幡旗从藻井上垂下,还有金缕与金叶编织成的垂帘,在廊柱之间垂下遮蔽了外界的视线。檀香缭绕,灯烛满地,藻井与金叶映照着灯烛,光华满殿。
这似乎有些像钦天监。
虽民间的庙观有些也有金像,但似乎朝廷直属的奉神祭祀中,从未出现“神像”。
谭庐连忙低下头不敢逼视,在供奉台外十几步的位置放了几个软垫,内监先领他们过去拜神供奉。
俞星城学着谭庐的样子伏身三次,小太监又捧出漆盘,漆盘上放着一面铜镜,铜镜上似乎有些淡黄色的粉状物,但量非常少,几乎是吹口气就会全吹飞的程度。小太监轻声道:“皇上建斋设醮已有十日,还请二位净心香口,再前去面圣。”
谭庐似乎已经见怪不怪,走过去用手指蘸取铜镜上的淡黄粉,先抹在嘴唇上,而后抹在两肩与手上。
俞星城学着他的样子上前,当那一点粉末被抹在嘴唇上,俞星城才察觉,这似乎是檀香香灰。从表面来看,皇帝信神奉天之心,几乎是虔诚到了极致……但另一方面,皇帝却对仙府抱有敌意……
俞星城将手指上剩余的粉末抹在肩上后,随小太监与谭庐向殿西侧走去,暗金色的隔门紧闭着,一直走到西侧尽头,两个内监侍立在一处合上的隔门前,能从窄窄门缝里听见小燕王欢笑的声音。
似乎是朝臣觐见无需跪拜,二人还未来得及问安,就听见小燕王愉快道:“我一听这走路的声音,就知道是谭大人来了!”
皇帝似乎没有说话,只轻笑了一声,一个矮胖的老人腿脚利落的走过来打开门,笑道:“二位别跪了,省的那些虚礼,皇上正巧聊起这个呢。”
说着,露出了门内的景象,俞星城只瞄了一眼就连忙低头。
她并未看见皇帝的,只瞧见了层层帷幔,条条幡旗,里头似乎还有一道隔门,隔门内才是一座不高的打坐台,打坐台周围帷幔环绕,只能看见皇帝一身白衣的模糊轮廓。依稀看见小燕王锦衣黒靴,就跟闲玩似的坐在打坐台旁边的地上,身子斜靠在打坐台上,颇为不敬的半卧着,似乎手边的银盘里还有些什么零嘴,他一边吃一边与帷幔里的皇帝聊天。
俞星城真是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小燕王太受宠了。
这幸好是个外甥,要是个宠妃,早就被大明上下的唾沫星子都给淹死了。
谭庐连忙行礼,却一步都没往里走,俞星城大概明白他们的身份不能跨进门槛,只能在外头说话。
那矮胖的老人,甚至穿的都是便服,笑着将水盆端出,递给外头的内监,才放下挽起的衣袖,走进去收拾些物件。一门之内,气氛融洽的就像是一家人,皇帝终于开口,声音至少是宏亮健朗的:“我倒是觉得谭庐还想在京师再歇个几年呢,你倒是非要把他拽去劳碌。”
小燕王笑嘻嘻:“谭卫使毕竟稳健,这次前去,选的都是年轻的,您就算同意了,我心里也是没谱。”
皇帝道:“要不是这一去太久,朕就让裘百湖随着同去了。要不然把温潞叫回来——”
小燕王皱眉:“可别了,温家做事的手段我可受不了。”
皇帝朗声道:“谭庐,你觉得如何?这出使奥斯曼国,其中更是需要你们办几件大事,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你要是腿脚不便,那便算了。”
谭庐连忙道:“自然是愿意的,出使倭国是……臣办事不利,若此次能随小燕王一同出使奥斯曼国,臣必定鞠躬尽瘁,必要将嘱咐的事情办成。”
俞星城心里一惊:出使
皇帝说话依旧随意:“你还算是年轻,朕真是没法选派老臣。你说就吕涵那样,年纪大了不能折腾不说,他跟几个洋人打过交道,出趟海估计光顾着一惊一乍去了。但略儿,这中间事情太紧要,要真办砸了,就不是朕能给你收拾的摊子了。”
略儿是说小燕王吗?
小燕王:“所以我才选的大多是万国博览会相关的官员,关于大明以外的万国局势,没有谁能比他们更熟悉了。”
皇帝:“说来万国博览会,裘百湖递过一个折子,是温家小儿与一个万国博览会的司使一同花押签下的。”皇帝似乎有些想不起来,转头问那矮胖的老人:“元节,你还记得么?”
元节……俞星城记得那是内监口中的老祖宗,如今宦官之首,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名字。
元节道:“记得。是那位司使说要以印度牵制大不列颠,使得大不列颠不会在大明伐倭期间派兵。”
皇帝笑道:“倒真让她说中了。”
元节:“人便已经请来了,俞司使,还不见礼。”
俞星城只得问安揖拜,皇帝听见她声音,一愣,笑道:“是个女官?”
元节跟唠家常似的笑起来:“岂止是个女官,还是个女娃娃呢。俞司使今年……”
俞星城连忙低头抬手:“快十八了。”
皇帝和元节一同笑起来:“跟略儿一般大。可不是个女娃娃呢。”皇帝伸手掀开帘子,似乎想远远看她一眼,大概帷幔太多,没能看清,倒顺手把手搁在了小燕王脑袋上:“好啊,朕现在倒怀疑你是不是居心不良了。”
小燕王这个人精,倒是挺会演害羞的小辈,挣扎道:“舅舅别乱说,您心里也不是不知道,那姓房的做万国博览会的主卿,吕阁老都不敢在您面前多夸,还不是因为怕姓房的拎过来,说不出一点自己办了的实事儿吗。我在南直隶待了这么久,选人自然是心里有数,要是就选个什么也不懂的年轻姑娘,那被坑死的不是我自个儿吗!”
皇帝:“好好。如何任命,你自己选。不过前提是,我说的人,你也要带上。”
小燕王随手一指:“谭大人毕竟年长可靠,自然以谭大人为主卿,俞大人为少卿。”
皇帝就跟过家家似的点了头:“好。便随你。关于汽船与鲸鹏的事儿,已经报上来了,我让元节给你批红就是了。”
若不是俞星城听说过皇帝荒诞不经,大权在握的传言,几乎要觉得皇帝就像个只会修道,好说话没脑子的傀儡了。
元节连忙笑道:“小燕王,此事既急,我们司礼监立马这就批了,明日晨会内阁也会齐聚,到时候一合计就好。”
皇帝摆手道:“明日你们自己议吧。”
元节:“这……”
小燕王笑道:“好舅舅这是明日要去哪里玩,带上我也好。”
皇帝:“带上你,又要挨你娘的骂了,可别了,你快好好陪她几日,一旦走了,又是要一年半载的见不着。回去吃饭,别在朕这儿吃。”
说罢皇帝就这么起身,掀开帷幔,大步朝内堂走去,似乎还唱了几声什么小调,就走了,元节连忙随上,一主一仆往内堂去了。
小燕王爬起来,遥遥对皇帝的方向一行礼:“那略儿退下了。”
皇帝连声回应都没有。
俞星城实在是没想到宫内这样的氛围,仿佛是一个传统家庭的缩影罢了。宫内处处小心紧张,宫人谨小慎微到一丝不妥当都没有。宫外更是勾心斗角,南直隶风起云涌,来往洋人各怀鬼胎。
但所有的一切,到了皇帝面前,仿佛都要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每个人演出一副轻松愉快,家常日子的氛围,但凡进了那道门槛的人,都做出了最发自肺腑的笑容,连话都说的喜庆妥帖也亲近……
这比噤若寒蝉,更让俞星城觉得心里畏惧。
小燕王就从这道门走了出来,他平日时时刻刻挂着笑,基本也就等于没笑。但进了宫,他的笑容有多了几分表现给别人的天真快乐,一直到领着他们二人走出养心殿,都笑容依旧,甚至颇为和气的和几个进出养心殿的臣子内监打了招呼。
俞星城跟在身后,一直一言不发。
她总觉得,皇帝并非不知道她。
如今皇帝也是不愿意让别人觉得他关注过她,所以只当是第一次耳闻。
毕竟裘百湖是皇帝手边的耳目,若是皇帝真要过问那封折子,过问小燕王伐倭计谋的来源,裘百湖不可能不说。
而且谭家似乎多位重臣,皇帝跟谭庐早就有了解,那铁骨腿脚是皇帝命人打造,估摸皇帝与谭家几位,甚至是能偶尔唠唠家常的关系。俞星城可不能跟谭庐相比,她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新科官员,如果皇帝没有在此之前了解过她,估计在小燕王提出要她这样年轻的女官一同出使时,早就一口否决了。
俞星城一路沉思走出夹道,小燕王回头:“想什么呢。”
俞星城在谭庐面前,不太好对小燕王没好气,只道:“臣在想,出使奥斯曼国的事情,为何之前没听说过。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
小燕王摸了摸下巴:“是很重要的事。奥斯曼国不过是终点,其中我们还要途径印度和埃及。个中事由,回头与你说,但就像你那让裘百湖递到宫中来的奏折里说的一样,如今许多看似不大的事,却可能决定大明的气运。我们要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星城,回家歇歇去吧,过几日便出发了。船上要带不少人,你若是有想带着的人,可以提前跟谭大人讲。最好是多带点有奇特本事的,说不定到时候就用的上。”
俞星城一愣:“过几日就出发了?这事儿……瞒的是真好。”
小燕王笑了:“各国到处都派遣眼睛去别的国家,大明自然也要保密到最后一刻。”
俞星城顺着夹道走出去,小燕王在内宫外就有马车,谭庐更是有豪华八人轿,她却要一直走到外宫墙根的存马处,她还算了算,少卿也是从五品,一点没升职加薪,而且又是个不稳定的外派工作——
唉。社畜好苦。
还不如让她坐个三五年办公室活,她攒点钱还能考虑在内城租个房子。
她走到一半,就瞧见一个小太监站在门边,探头探脑的在找人,瞧见俞星城,连忙喜道:“俞司使!”
俞星城以为又要有什么破事儿,硬着头皮满脸不情愿的往那儿走,小太监把手里锦囊递过去。
俞星城没敢接,那小太监连忙道:“客大人说,您要问的事儿他知晓了。”
她一愣,明白过来,接过锦囊,小太监连忙就小跑走了。
俞星城一边往外走,一边拆开锦囊。锦囊里只有一张不大的纸片,上头绘有一小块粗略的地图,旁边写着昌平州西北部龙庆峡。
他是说……炽寰去了这里?
是他撒谎设下的陷阱,还是他真的愿意帮忙?
俞星城攥紧纸条,连忙去到存马处,翻身上马出了宫。
昌平州西北处的龙庆峡毕竟颇远,俞星城先回了一趟家,换上便服,带上刀剑兵器,穿了披风拿上灵火的玻璃灯笼,才出了门。
当她到达龙庆峡附近的时候,天色已晚,俞星城并不畏惧黑暗,而且她也能感受到京师附近虽没有多少妖气,但到此地,便有极其浓厚的灵力与妖气,还有一些混杂的,难以言说的气息。
她有些后悔自己冲动,也没有估算好从家中来到此地的时间,如果第二日早上出发,或许会能中午到达,也就能更方便于搜寻了。而且京师比苏州冷的太早,山里更是冷风呼啸,远处似乎能看到一些村落人家。
俞星城却御剑往黑暗笼罩的山头而去,她始终搞不明白炽寰为什么会到这种荒郊野岭来,她猜测跟此地浓郁的灵力有关,她只能一边张开自己的灵力去搜寻山头,一边往灵力浓郁的山峡深处而去。
如果炽寰能找到她,那她是不是也能察觉到炽寰的气息,找到炽寰呢……
但此地似乎曾有不少妖生存过的痕迹,虽然那些气息已经很早了,但仍然有残留,在干扰着俞星城的搜寻。
更不巧的是,天上降下冷雨,要是再冷一点就要成了雨夹雪,俞星城的披风可不防雨,她只好一边尽力用灵力遮蔽雨水,稍微降低一点高度,擦过低矮的树丛,尽量去寻找。
俞星城都不知道自己找了多久,她几乎都觉得是客昔在耍她,或者是她压根没有能反向找到炽寰的能力。
只是她鼻尖,忽然漂过一丝血腥味,她不确定是否属于炽寰,连忙在黑暗中追寻着血腥味而去,紧接着就看到山崖下部一处隐秘的洞穴,隐约有火光浮现,紧接着是一声暴躁的咒骂,从洞穴传出:“啊啊啊!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去你妈的!”
俞星城:“……”
万万没想到指引她找到炽寰的不是缘分,不是气息,而是某人的咒骂。
俞星城毫不犹豫的朝洞穴御剑飞去,炽寰提前察觉到了她的气息,在俞星城飞入洞穴的一瞬,她只看到一条大黑蛟飞进一块山石后连忙躲避,俞星城看着在洞穴的渗水滴水下,快要被熄灭的火堆,连忙捏了个火诀,让火更旺盛,又用灵力将水凝在洞顶而不滴下来——
她从磨刀石上跳下来,看着火光下的山洞:“你是这么喜欢野营?”
炽寰急道:“你怎么过来了。”
俞星城踢了一下地上的动物骨架,显然是某人吃完扔掉的,她刚要开口,就看到了洞穴里大片大片的血迹、鳞片,以及褪下的蛇皮……
他是跑出来蜕皮了?
可是,谁蜕皮会流这么多血?
俞星城有些不安,连忙朝炽寰躲避的山石过去:“你到底跑到这儿来干什么了?”
炽寰没有化的太小,尾巴都遮不住,他连忙喊道:“你别过来。”
俞星城:“怎么了?又没穿裤子啊。”
炽寰:“不是!”
俞星城终于还是提着灯笼绕过去了。
炽寰在山石后盘踞着。
他……再一次,把自己折腾的血肉模糊,缺肉少骨,看起来都让人没法相信他还活着。
俞星城深吸了一口气,炽寰唯一一只还完好的爪子抱住脑袋,尾巴狂甩:“我不是跟你说哦我要出来几天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么!”
俞星城:“……我以为是怯昧把你抓了,我还去找他要人了,然后他就把这地名告诉我了。”
炽寰倒吸一口冷气,简直抓狂:“他——他没怎么你吧!啊他当然没有怎么对待你,否则你也不会在这儿了!他没跟过来?!”
俞星城:“我觉得没有。你不出来吗?不能化形的更小一点吗?”
炽寰:“……不,我……”
俞星城:“你不会想让我抱你出来吧。你现在这个体型,我只能拖你。”
炽寰:“别别别,别拖我——”
俞星城伸手拖住他脑袋,把他从山石后头拖了出来,这才没走两步,俞星城就看见了炽寰圆鼓鼓的巨大肚子,她倒吸了一口冷气:“难道你是雌雄同体,跑出来产子了?谁把你肚子搞大了?!!”
炽寰打了个饱嗝:“呃、一只路过的三百斤的野猪……对、对不起,早知道你会过来,我就给你留个猪耳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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