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八章 不可说19

    这几日晏熹一直没有什么好脸色,看到苏婴就像看到了茅房里的苍蝇,除了反感就是恶心。

    苏婴也不能再说什么。

    大抵这世上谁活着都不容易,非要论短长,其实晏熹根本没有那个立场去指责。无他,身子骨是自己的,他们不算太熟,操那些过头的心反而让自己受制于人。

    于碧很快就回来,倒不必再贴着面皮,成日跟在晏熹身边,当个随身的侍女。可能是折辱了身份,她一直脸色苍白。

    “你可有受什么伤吗?”晏熹递给她一杯茶,“虽说这些事轮不到我过问吧,但是你不必遮掩,今天一直脸色不太好。”

    于碧喝了一口茶,默然不语。

    晏熹被她这骤然的沉默弄得一颗心七上八下。往常她也不是跳脱的人,可也不会这么闷,看起来像出什么事了,还不小。

    “……没什么,晏将军,这些日子他可有什么异动?”

    “没有,”晏熹抬手要揉眉心,但忽然想到自己能想到的她也一定能,于是顿在了半空,转而抓苍蝇似的虚虚握了两下拳,“乖得很,除却病了一场也算相安无事。倒是有人向我提亲,”他翻了个白眼,“回绝也赶不走,真麻烦。”

    不知道为什么,于碧听到他的话之后僵了一下,半晌脸上才浮起古怪的笑:“提亲?”

    “是啊,我这夫人尸骨未寒,他就上门给我挑续弦的人选了。如果真是文璋,这也理所当然。现下我们虽然困在这里了,可时局瞬息万变,太平不了多久,这个就不必考虑了。”

    “那也好,”于碧长出一口气,“我实在不想做你的夫人了。”

    “怎么着吃亏了?”晏熹话一出口便觉不对,忙讪讪找补:“也是,你这个年岁跟我奔波,也是够辛苦。……我说阿碧,你真的没事吗?怎么看起来恹恹的?”

    “舟车劳顿累着了,往返南诏又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大人,当断则断,可别拖泥带水啊。”

    于碧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提醒他身边人没一个能信,久而久之晏熹也能左耳进右耳出,神思飘到了天边,口中还嗯嗯啊啊地应承。

    “既然累了便去歇歇吧,看你实在精神不济。我同他还有心结未解,他也不敢再来纠缠我,你睡里间去。”

    晏熹和于碧睡在一个屋子里,隔着屏风,在外头又搭了个小床。如今没多少人来拜访也没人盯着,倒不必委屈同榻而眠。

    “嗯。”于碧似乎是轻笑了笑,从包裹中取出个斗笠戴上,“往常总觉得这东西碍事,没想到还挺好用。”

    南诏不似大昭,民风要豪放许多未出阁的姑娘出门要戴面帘,半遮半掩其实没多大用处。当日她将晏熹捡回去的时候正是如此装扮。

    “既然同姑娘没什么缘分,也就不说什么话讨你开心。我所愿已经说过了,也没必要时时挂在口上,姑娘请吧。”

    晏熹向来厌恶欺骗情意的手段,虽然身陷阴谋诡计,那点底线的坚持一直没有消失。于碧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就算她有可能动心,也不愿顺水推舟。

    本就是为了利益才牵扯到一起,利益消失之时自然快刀斩乱麻,断得彻底,他一点也不想被别的什么东西纠缠上。

    说到底……他这么生气苏婴的所作所为,还是因为这个。

    于碧听懂他话中所指,笑声有些讽意,大抵是说晏熹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也认了,这种事本就该一早说清楚的。他们是一类人,走到最后到了你死我活的时候能痛快利落地刀剑相向,好聚好散也能一醉泯恩仇。

    其实他并也觉得南诏弹丸之地有那个拿下中原的野心也属异想天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目前大昭也算风雨飘摇,可还不到千疮百孔的时节,硬碰硬还是南诏吃亏。

    中原兵力是南诏的多少倍,真打起来可不论骁勇。

    但,有同道人还是好的,南诏撼动大昭有一分胜算,倘若是晏熹一个人,那注定是十死无生的结局。

    于碧果然倒头便睡,晏熹听她呼吸渐稳,也就识趣地关上门出去了——她既然回来,暗处的人只多不少,实在没必要盯着守着。

    那小东西一开始住到自己府上来的时候也不算烦人,可近来不知道怎么了,越是不想见,便越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样的偶遇一天能遇个三四回。晏熹有些把持不住自己嫌恶的脸,渐渐连门都不爱出了。

    能避开他,最好还是躲到外面去。既然在此地没什么事好干,不如趁机闲步山水,总能将烦闷挥开些。

    于是他换了身便装就要出门去。

    穿过明巷暗巷走到后边草木枯黄的山上,捡了根棍子充当拐杖。晏熹拢了拢衣襟,发觉这山间的风实在有些大,顶着割面之痛走了几步,又骂了一声掉头往回走。

    真是年纪大了,竟然这么点风都受不住。不多时骨节惨白,手脚一片冰凉,晏熹将衣裳裹得更紧,脚下也快起来。

    没想到走了一段他忽然觉得不太对劲。来时似乎没走这么长时间,可走了大约两段来时的路还没瞧见乡野人家,难不成走错路了?

    他登上一个土坡看了一眼,四周景致并无不同,都是无一例外的衰草枯木,根本看不到人烟。他心里泛起嘀咕:这怎么回事,大白天的撞鬼了?

    好歹有功夫傍身,他倒也不怎么害怕,绕着一棵树走了一圈,最终伸手扒了块树皮下来。他只是出来散心,又没走到深山老林里去,顶多就是枯树太多一时绕不清楚,怎么会迷路呢?

    然而朝着一个方向走了千步,他发现眼前有一棵树,同他刚刚做了记号的那棵一模一样。手中的树皮完好无损,正正对上。他回头看了一眼,又撕下一块树皮,再快步走回去,竟然又碰到那棵树!

    真是奇了怪了,他走着直路,怎么会再碰见那棵树呢?

    晏熹往四周看了看,脱下外袍飞快地窜上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树,它生得高大,叶子都落光了,只剩下干瘦的枝,不过还好能支撑他。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