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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踏清歌22

    “不疼。”苏婴笑了笑,“我小时候见过的是你吧。多谢你还记得我,但不能说出去,明白吗?”

    “明白。”他的手都在抖,快速配好了一副药,用小火煮了一会儿,打成膏药,“大人先敷着,微臣再去配一副。”他将苏婴头上的布拆下来,“这个换金疮药吧,在殿中,我以为大人不会来,所以草草包扎了一下。换金疮药,伤痕也能轻些。”

    “不怕。”苏婴动了动,看到自己身上骇人的伤之后才发觉到处都酸疼,膝盖上肿了一大块,脸上也没好到哪里去。

    太医让人取出冰块给他敷上,好歹先消肿再说。

    “没伤到内府,休整几天就好了。”他放开把脉的手,状若无意道:“大人,长门繁华不假,不可深陷啊。”

    “嗯。”苏婴想笑一笑,实在是没有那个力气了,勉强挤出的也就变成了苦笑。任何脉象都瞒不过太医的眼睛,刘显早都忘了这件事,他也不怎么在意。

    太医不知道,这毒的种子是皇帝亲手种下的,纵然他有能耐将它连根拔起,也不能这么做。他还受制,大昭的天下还能听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若不受制,也就该身入冥府了。

    “倘若苏大人肯听微臣一句劝,这里……”他将一张药方交给他,“慢慢来,总能停下。”

    苏婴没有推脱,从善如流地收下,“又何止脱一层皮那么容易,你太高看我了。”

    “老臣从不高看旁人,活了这么些年,苏大人是第一个让我钦佩的人。”

    “是吗?你是没见过战场,将士们有得是断胳膊断腿,抬进来没多久又要上阵杀敌的。”苏婴抬高腿好让他垫着,“和他们相比,我都不好意思说这是伤。”

    老太医心想:不是因为这个。他叹了口气,又出去了。

    他进进出出好几回。苏婴一直等到傍晚,身上的肿才消下去,只是青色没那么容易褪去,他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擦身子,又毫不嫌弃地穿上。

    “你叫什么名字?”正要出门时,他顿了顿,心想:也许我活不了多长,但我想记得你是谁。

    “微臣王和。”他将草药都包好给他,可惜宫里不比外头,不能随便找个跑腿的帮他,“要不微臣帮你提出去吧,这些……还挺重的。”

    “无妨,文相府中应该有冰块,这些草药不算什么,不劳你费心了。再说我一个少年人怎么能让你提东西,这就走了。”

    “是。”

    太多嘴多舌不是什么好事,可这位老太医一点微末的同情好像都给了他,他不是很怕他会同旁人也这么多说辞。

    他提的是细细研磨调成的膏药,比起草药确实重些,王和还怕他不够用似的,两提都能拽得他走不动路了。

    苏婴有了一段,身上的伤被扯得痛极,只好先歇一歇。他本以为今天得折断至少三根骨,没想到刘昱气急败坏之下没能使出全部的招数,跟街头混混似的扑上来一通毫无章法的拳打脚踢,他也算是个习武之人,才没伤太重。

    他叹了口气,“叫肩辇来。”

    乘着肩辇也没什么不好,毕竟刘显就想让他弱不禁风。长门散之毒不解,他就永远不可能得到和旁人相当的寿数,这终究是一个无解之局。

    手心里攥着的那张药方几乎要被汗打湿了,苏婴再度叹了口气,将那东西叠起来收进袖中。

    等会儿到了文府,还指不定被那老混蛋怎么折腾呢。

    想到这里,他就生出了一些微妙的退意:不如干脆回苏府算了,反正现在回去不回去都一样……

    老流氓根本就没露出什么端倪,倒是他处处受制于人,不知道再住下去,会不会把自己全盘出卖了。

    一直到了宫门口,他也没纠结出个所以然来。一抬眼,文丞相竟然带着十二万分的嘲讽看着他。

    宫禁在他身后应声落下,苏婴在逐渐昏暗的天光中揉揉眼睛。他实在是想不通怎么会在这里看到文璋。

    “苏大人,”晏熹收起了一脸的惨不忍睹,“出来了啊。”

    苏婴小心地从肩辇上下来,“……你怎么来了?”

    “看你这个点儿了还没回来,生怕你憋什么坏主意。老朽头上悬着把刀呢,你这掌刀的刽子手不见了,我能不急嘛。”他拍拍苏婴的手,跟照顾儿子似的回头:“抬过来,回府。”

    什……什么抬过来?

    苏婴定睛一瞧,原来文府气派的马车后面还有个肩辇,不同宫里,那不是个用来坐的东西……看上去,是要他躺着?

    “什么东西,”苏婴眉目骤然冷下来,“太不成体统了!”

    晏熹注意了他细微的动作,心想这混账东西果然是受伤了,还伤得不轻,光从那两兜能将人压死的药就能看出来。

    “行吧行吧,不躺也行,换成坐的那个。”

    没想到马车后面还有一个。文丞相考虑得未免也太周全了。苏婴道:“不用,我坐马车也可以……”

    “你走回去吧,没说给你用。”

    “……”

    晏熹“啧”了一声,凉凉的上下打量他,“你不这么老气横秋会死吗?搞得我一个老人都想拧你的嘴了。别废话,不上就滚,再来文府我叫人把你打出去。”

    苏婴闭了嘴,乖乖听话走向肩辇。

    文璋其人还是很厉害的,这东西坐上去就知不同。它看起来简陋,实则比宫里那种还舒坦些,不起眼的垫子里不知塞了什么,软绵绵的,也不硌着他的伤。

    马车是要比肩辇低一些,晏熹拉开帘子,看了会儿苏婴端坐在肩辇上闭目养神的模样,叹了口气又放下来了。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苏婴觉得自己和马车并行的那半边脸颊都要被烧穿了。他咬咬牙,转向一直看着他的老头,蔼声道:“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晏熹从稍低一点的地方看着他,这个角显得他倨傲极了,他不禁暗自乐了一会儿,“你爹将你托付给我,你要不要干脆按你爹的意思拜我为义父,这样也不耽误你接着住在文府,倘若你爹顾不上你,你还可以跟我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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