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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踏清歌10

    晏熹连忙俯首:“不必了,陛下厚爱如此,老臣……老臣无以为报。”

    刘显:“你当的起。”

    太监领了命,从外头关上了房门。刘显和煦的模样不见了,皱紧眉头道:“你接到消息了?”

    “是。”

    “果然如此。”他冷哼一声,“还没坐到这个位子上,就已经想好将朕的地割出去了,朕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畜生!”

    哦,那是因为你本来也是个畜生。

    晏熹波澜不惊地抬眼,“陛下请细说。”

    “你那日说他包庇晏家余孽,朕还不怎么相信,后来派了人暗中搜查,人是没找见,信却找见了好几封。”他将桌子拍得震天响:“混账东西,他竟已经和南蛮勾搭上了,说是只要秋时巡疆他们肯乖乖退回南诏,等他成了皇帝,就将南疆一并划给他们。”

    晏熹当然知道这件事儿,毕竟他也是从南疆爬回来的。秋至时皇帝会派朝中显贵巡视四境,去督察粮食收成以防地方官员瞒报,顺便也去边疆看看情况,伺机增兵,这回打算派去的正是太子。

    于碧他们在南疆时挑的第一个倒霉蛋就是刘昱,太子爷他看了书信还不相信,等他派人核查了他们主动暴露的几个地点,又看着信中所写之事一件件发生了,才放下了戒心。

    南诏王的大印按在上头,言明南疆爆发了瘟疫,想要在中原搜罗几个大夫去治病。其实刘昱很清楚,他信中所写的瘟疫早就能治了,南诏人在中原人的印象中一向是不通礼教的蛮子,矜贵的太子爷也就没有多想。

    每年爆发的瘟疫都堪比一场兵祸,百姓流离失所,如果没有及时控制住,往往是瘟神过一个村就死一个村的人,最后这些拖家带口的百姓又会不远万里跑到帝都,让皇帝颇感头疼。中原尚且如此,在炎热的南蛮之地疫情定然更为严重,他派人暗自查探,听闻那染了瘟疫的蛮子都跑到南境之内了,也就放了心。

    况且南诏王所求并不为难他。

    于是,在他的特许下,一队大夫由一个老太医带着悄然出发了。他们抵达南诏六部之后也一直都有书信往来,字里行间完全没有异样。他渐渐和南诏王有所往来,一开始互帮互助地敛财,直到最近,他提出这么个条件。

    南诏王当然满口答应,暂时退回南诏境内换得六座城池,这买卖一点都不亏。刘昱觉得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等他巡境归来,他老爹那每况愈下的身体也撑不了多久,他这次“逼退”南蛮,说不定还会给他什么额外的封赏。

    “蠢货。”刘昱在自己殿中得意洋洋地饮酒作乐,心里想着自己若是做了皇帝,想给就给,想不给就不给,那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南诏那么个鸟窝大的地方是不敢说什么的。

    他的春风得意还没散尽,就等来了皇帝的传召,进宫受了一顿狗血淋头的辱骂,从此被禁足在东宫了。

    到如今他也没想到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

    晏熹到偏殿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接着在皇帝面前低眉顺目听他说话。比起割地,真正让皇帝心冷的,恐怕是自己最中意的儿子日日都在盼着自己早死。

    “这个混账东西,朕非杀了他不可!”

    晏熹跪下扣首:“皇上息怒,血浓于水,太子殿下若有什么不好大可以教,实在教不了还可以废,陛下皇子那么多,有的是比太子殿下出众的。”

    他这一下戳到了皇帝的痛脚:他为了让太子长成如今这个模样已经花费了整整五年,他还有五年的精力去给下一个太子吗?

    刘显大怒:“你胡说八道什么?!”

    晏熹完全没察觉到他的意思似的找补:“陛下息怒,臣没有插手储君废立之事的意思,臣……”

    “慢着,”皇帝的眼睛毒蛇似的盯住他,“你还打探到什么消息了,一并给我说说。”

    “臣这几日没能听到……不知道为什么,苏大人日日缠着臣,臣也不好在他面前装疯卖傻、金蝉脱壳跑去那边……”他像怕污了皇帝的耳朵似的没提“青楼”这两个字,“陛下是抓到晏家余孽了吗?”

    刘显没有应声,被反咬了一口有些不知所措。苏婴也没有传什么消息来,晏家当时覆灭也得仰仗文璋,他这么害怕有人来找他复仇也是应该的。

    这并不存在的“晏家余孽”正站在他面前侃侃而谈,却没有任何人能认出来。匡正纯属被冤枉,因为虽然没见到晏熹本人,但晏熹死在南诏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他们又那么恰好在和南诏私通,没点猫腻谁都不相信。

    “匡大人与臣有过几面之缘,倘若他不肯招认,可以让臣去试试。”晏熹接着说,“不过届时,陛下还请给他个辩驳的机会。”

    “还给什么机会。”皇帝被人抽走了骨头似的靠在椅背上,“我看他不必辩驳了,干脆死在牢里。”

    晏熹垂着头,并不急于劝说。果然,刘显等了很久,又道:“你去问问也好,能问出晏……”

    “晏熹。”他轻声提醒,指节捏得泛白,手心几乎快被挠破。

    “晏熹的下落最好,问不出,你看着处理了吧。”

    皇帝生怕说出那个名字,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意。

    晏熹错眼看到他案上一个珍奇的摆件,红色的珠子串成一个个梅花的模样依附在几可以以假乱真的黑玉做成的枝上。

    “是。”他没再看,低头行礼。

    “朕真是瞎了眼,”他脸上满是蹉跎半生的沧桑,“差点把江山交到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身上,祖宗的千秋万代,差点毁在朕的身上。”

    千秋万代?晏熹压下眼中的嘲讽,没想到这狗皇帝一把年纪了,还相信“万岁万岁万万岁”的鬼话,还以为大昭真能千万年河清海晏。

    “陛下,只要及时止损,没有人能撼动大昭的太平盛世。”

    那我这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总该可以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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