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
天亮前最后半个小时。
……
后退的路上,鸢也他们和艾伦其他手下遇到了,合并在一起,对法国人进行了短暂的反击。
双方暂时保持了一段时间的平衡,陈莫迁得以找到空隙按着鸢也的肩膀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手一指:“看到那条路了吗?”
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条羊肠小道,藏在纵横交错的树林里,不太起眼。
陈莫迁温柔地将她贴在脸上的头发别到耳后,低声说:“等会儿我们把人引开,你就从这条路跑,往山下跑,不要去找警察,不要相信任何人,找人借手机给大哥打电话,齐高来了巴塞尔,他会带你回国……不要回晋城了,就留在陈家,陈家会保护你。”
鸢也抓住他的手:“什么意思?”
“我们都是来救你的,只要你活着,我们就不算输。”陈莫迁的言下之意很明显。
鸢也眼眶通红,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顺着眼角流下,她从牙齿里吐出字:“不可能。”
“不要意气用事!”
“我没有意气用事。”鸢也梗着声音,“我跑不动,我也跑不掉,他们更不会让我跑,他们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我们这边就这么几个人,少了一个他们会没有发现?在枪林弹雨里耍小聪明没有用。”
“有一线希望。”
“没有这个希望。”
“……”
陈莫迁何尝不知道没有这个希望,这是理智的判断,他不过是存着一丝侥幸。
鸢也拿下他的手,换了左手开枪……与其抱希望在对方集体眼瞎,还不如是希望她突然之间变成神枪手,一枪一个,逆风翻盘。
陈莫迁闭了一下眼睛,没有再劝说。
双方的优劣势原本不太明显,但那四个从直升飞机上跳下来的黑衣人加入后,局势便急转直下。
在黑夜里,在大雨里,在错综复杂的山林里,那四个黑衣人一枪一个准,像丛林里最深谙规则的狼犬,疯狂撕咬目标。
由于枪声太复杂,以至于鸢也这边都没有人发现,其实又有一队人马加入战局。
这队人马攻击了法国人的后方,分散了针对鸢也他们的火力。
饶是如此,鸢也茫然四顾,发现身边只剩下陈莫迁和艾伦,以及小圆。
……
攻击法国人后方的是苏星邑的人,他知道鸢也就在前方数百米处,就将大部分火力引了过来。
他们的攻势很猛,那些家养的和家奴不得不转头去对付苏星邑的人。
而那四个从直升飞机上跳下来的黑衣人,自始至终只专注鸢也。
一枚子弹直接射入艾伦的心口,陈莫迁紧声喊:“艾伦!”
艾路直挺挺地倒下,抽搐两下,一句遗言都来不及说,手腕上的手表便嘀……的一声,归于零。
陈莫迁沉了一口气,拽着鸢也走。
他回头想再开枪,结果发现,没子弹了。
跑!
陈莫迁拉着鸢也开始竭尽全力地狂奔。
锋利的草叶割破鸢也的小腿皮肤,红色的裙摆被树枝勾到撕裂了,灰蒙蒙的树林里,她黑发散开,回头看了一眼,发丝蒙在她的眼前,若是有相机记录下这一幕,那必定是糅杂了强烈的求生和破碎的凄美的意境。
然而现在没有人有这种兴致。
“砰……”的一声,子弹破空而来,擦过鸢也的小腿,像剐去她一块肉一样,她顿时跪下。
痛……鸢也捂住伤口,摇了摇头,跑不动了,这次真的跑不动了。
陈莫迁横抱起鸢也,躲到几棵长在一起的大树后。
他们刚才绕着林子一通乱跑,加上苏星邑的人在背后开枪,法国人和黑衣人暂时被绊住脚步,没能立刻追上来。
陈莫迁解下领带缠住她的小腿,血很快渗透领带,他定定的看着,忽然说:“你不是姑姑和姜宏达的亲生女儿。”
**的疼痛之中冷不防听到这种话,鸢也都愣了。
“……你说什么?”
现在确实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但如果现在不说,怕就真的没有“回头”。
陈莫迁抬起头道:“我偶然知道,姑姑在嫁给姜宏达之前就怀了你,那时候她和沅家家主关系匪浅,我本来没有多想,但最近沅家家主病危,他膝下没有亲生子女可以继承家产,偏偏这时候,沅家人对你下手。”
下手,就意味着鸢也对他们有威胁。
有威胁,就意味着鸢也十有**,就是陈清婉和老教主的女儿。
这个推断是成立的。
他们就是为了独占沅家,才要将鸢也这个流落在外的继承人杀死。
这种颠覆她二十六年来的认知的事情,鸢也浑身一震,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极不自然的弧度:“小表哥,我们都要死了,你还跟我开玩笑?”
“除了这个原因,还有什么理由解释沅家人追杀你?”陈莫迁说完,眼角就掠见一颗子弹破风而来,他马上扑倒鸢也,与此同时鸢也耳边响起什么入肉的声音。
鸢也先是一呆,旋即脸上滴落了温热的液体,她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是陈莫迁中弹,心脏骤然一停:“小表哥!”
陈莫迁喉咙一滚,咽下那口血,低头深深地看着她:“我总以为我能保护好你……”
鸢也眼泪决堤,双手慌乱地去捂住他的伤口:“小表哥,小表哥!”
……
家养的和家奴都被解决了,那四个黑衣人终于不得不分出两个去跟苏星邑的人对打。
一个黑衣人被打死后,剩下三个黑衣人对视一眼,阴骘的目光里做下什么决定,然后迅速隐蔽身形,在草丛里打开一个随身携带的箱子,里面都是散碎的零件,但是可以组装成一把枪。
……
看不见的地方,有人的嗓音跌入谷底,压着千山万水,极重极重的,说了一句:“差不多了。”
……
“小表哥!哥!”鸢也脑袋一阵阵黑暗,不要这样开玩笑,他不能死,不能啊。
陈莫迁瞳孔逐渐涣散,轻轻吻了一下她的眉心,但是这个时候的鸢也根本没有意识到他这个近乎小心翼翼的动作,她根本……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