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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间关于自己名声的一切言论,程圆都听在耳朵里。

    好久,程圆都没有讲话。

    程圆忍辱负重近三年,他没有苛求宁国百姓对他有多么感激,索求什么回报,可是这无由来的贬损和诋毁却令他颇为失落。

    没有人希望不被他人理解,尤其是在他默默付出了无数心血后,即将见到曙光的前一夜,被天下所有人踩在脚下、打落地狱、埋在阴间。这种打击不要说是程圆,也许世间没有多少人可以淡然处之。

    公孙枭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怒火中烧的他甚至因为那些不实言论跟人打了好几架。

    程方也多次好言安慰程圆,还有那些江湖豪杰,程圆对此只能违心地笑言,他对此并不在意。

    将近一个月后,程圆一行三十多人才终于躲过层层关卡安全抵达红橡山。

    到了家后,他们也着实吓了一大跳。因为程圆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张天师在这将近一个半月的时间内已经把队伍壮大到惊人的十二万,比他离开的时候足足多了两倍。

    程圆向张天师询问缘由,原来一个月前有一位宁国曾经的旧将来投,他的名字叫赵天威,是曾经公孙浩山大将军帐中的参军。

    赵天威的履历与公孙枭和公孙林有些相像,自从宁国战败覆灭后赵天威就独自拉了一票人找了个山头自立为王,当起了土匪劫富济贫,直到如今才千里迢迢投到红橡山起义军门下。

    公孙枭不在红橡山,只有吴飞主持全面工作,于是张天师便将招募新兵的任务暂时交给了赵天威。

    多半个月前,宁都飞鸽传书传来消息讲述了那边发生的一切。赵天威灵机一动,向外公然宣布程方皇子正在赶来红橡山的途中,他也要加入到红橡山的复国大业中。

    于是乎,红橡山周边的各州城顿时轰动了,每天有无数人为了投效程方皇子前来报名参军。

    张天师得知了赵天威的决定本来犹豫,但是他见每日趋之若鹜的报名新兵人数,便默许了下来。

    而这之前,暗夜堂的探子们也终于确定了红橡山就是程圆的根据地,于是调遣了附近三个州城的守军一万两千人前来围剿,哪料到三天内被吴飞和赵天威打得落花流水,溃散败去。

    这一战打出了红橡山的名声,更多的人和抗议团体前赴后继地从四面八方汇集过来参加红橡山的起义军,所以到了今天才有这样的规模。

    程圆听了这其中的始末又高兴又失落,看来自己兄弟的名号要比自己的管用多了。

    程方皇子的到来,令赵天威当初的话落了石锤,也如同给那些观望中要加入红橡山的宁国百姓们打了一针强心剂,到红橡山报名参军的人再上一个台阶。

    程圆盘算着募兵的速度,农历四月十二,这个日子正是三年前宁国被多罗国打败,提交纳降书的日子。

    到了四月十二,按照如今的募兵速度红橡山的兵员规模有望可以达到恐怖的十八万人。

    要知道多罗国征服了宁国后,驻留在宁国境内全部的兵员才二十万人,而且这二十万人还要抽出来一大部分兵力分头驻守东南西北四处边疆。

    有了这十八万人的初始规模,再加上滚雪球的募兵效应,程圆很有信心一口气打到宁都去,一举夺回宁国政权。

    于是程圆提议明天开个扩大会议,商议四月十二红橡山起事的所有事宜。

    当天晚间,程圆一个人静静坐在红橡山的山巅,背靠着一棵红橡树,手中握着一壶酒,遥望着天边的明月,临风独饮。

    两个倩影从山脚手牵着手向程圆走来,然后一左一右坐在程圆的身旁。

    田依盈、景枫,程圆左右看看两个见少离多的未婚妻,放下酒壶,一手抓一个,握住两人的手。

    “寂寞的时候,有你们两个人陪着我,真好!”

    月光下,景枫看着程圆疲惫的脸庞,以及有了几分醉意的眸子,默默说道:“是为了明天的决定而烦恼吗?”

    程圆沉默片刻,点点头,“以前啊,我对张天师说过,如果我们夺回了宁国政权,我不介意把皇帝的位置让给程方去坐。那时候我的心态更多的是对我弟弟的一种怜惜、一种补报,同时也是对程方能力的一种肯定。”

    “那时我的姿态……难听点可以说是一种施与,是我这个当哥哥的用血汗争取来的胜利,然后让给弟弟去享受我的胜利成果。可是如今,我怎么感觉一切都变了味道?”

    “很多很多事,我都做了,可是在别人的眼里,我又什么都没做。甚至,我做的一切都是错的,都是自私自利地为了自己,都是卑鄙无耻地损害他人……”

    程圆抓起酒壶,又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两个女人非常了解程圆所讲的是什么,知道他心里苦,没有拦着他喝酒。

    田依盈说道:“我相信,历史对于每个人都会有一个真实公平的评价。无论将来如何,终有一天人们会真正了解你都做了哪些事。那一天或许会很晚,但一定会水落石出,还你一个清白。”

    景枫也劝慰道:“是啊,从你初入大马城开始,修城补路喝醒饥民,驱鸭灭蝗化肥兴农,炸弹解困灭敌万余,积草屯粮揽将募兵,巧运兵甲北购战马,二闯宁都营救太宰……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有人给你记着呢!”

    “尽管这近三年来你在外人面前为了掩人耳目带着一副大昏君的无形面具,但是你的作为却验证了你骨子里根本就是一个大明君,大大的好皇帝。如果有一天宁国复国了,功勋簿上你是最浓重的那一笔。”

    程圆抹了一把嘴角,憨笑道:“我有这么伟大吗?景枫你要是不给我总结,我还不知道我做了这么多的大事。嗯……你们俩猜猜,将来会不会有一个小说家给我专门立个传,写一本名叫《我是大昏君》的书广为流传?”

    田依盈和景枫见程圆的心情好了不少,不约而同地笑着点头道:“会,一定会!”

    程圆听了哈哈大笑,又灌了一口酒。

    就在程圆与两个未婚妻相谈甚欢之时,另一个行走非常缓慢的身影从他们身后上了山来。

    “咳咳,侯爷,老朽找您有些事,不知道您方便不方便?”

    程圆回过头去,只见张天师正有些拘谨地站在身后,面带尴尬之色。

    田依盈和景枫知趣地站起来,向张天师行礼,张天师赶紧回礼。

    二女拉着手向山下走去,把谈话的空间留给程圆和张天师。

    程圆见到张天师很开心,“来,先生,咱们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