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布在正厅见到了笑容满面的钟粟。
“钟侯光临寒舍,倒是让老夫意外啊。”
曾布一边寒暄,一边暗中打量着钟粟的神色,他实在吃不准钟粟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寒舍就过谦了,曾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华屋高堂、琼楼玉宇啊。”
钟粟一边瞎扯,一边打量着曾布室内的陈设。
虽然同殿为臣,但他是第一次来曾布的家里。
按照他的身份来看,曾布的家中显然没有一般人想象的那般富丽堂皇,但总体来说还是很大气的。
“钟侯见笑了,不知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曾布倒是注意到了,钟粟的手中还真提着东西,难道真是金华火腿?
“给曾相送火腿啊,你看,这不是带来了吗?
正宗的两浙金华火腿,陛下吃的正是此物,曾相难道不想尝尝?”
曾布一听,脸上闪过一刹那的尴尬。
猪肉他是真没吃过,至于猪肉做的火腿,他也只是听说过而已。
“曾相还愣着干什么,让厨房赶快去做,我还等着喝曾相的好酒呢。”
钟粟说着,扬了扬手中的火腿。
“对对对,钟侯到府,怎么能失了礼数。
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带去厨房。”
曾布对着一旁不知所措的管家说道。
“对了,钟侯,这火腿的烹饪之法?”
曾布老脸微红,在钟粟面前,又是私下见面,只能坦言了。
火腿怎么吃,厨房铁定不知道怎么做。
“曾相放心,这烹饪之法,早就准备好了。”
钟粟说着,又从袖子中拿出了一张纸,一并交给了管家,管家低头接过,看了一眼曾布便匆匆离去。
不一会儿,除了钟粟带来的火腿,还有各种菜蔬还是流水线一般地上桌了。
“来,钟侯,尝尝我家厨子的手艺。、
还有这金波酿,给钟侯满上。”
曾布热情地招呼着,对于这位三品侯爷,他感觉真的得罪不起。
以往还真没怎么在意,但时间却证明,此人年轻有为,看似做事随意不拘,实则胸有万壑,似有鬼神不测之术。
“曾相,尝尝这金华火腿如何?”
曾布笑笑,夹起一片放进嘴里。
颜色看着就很漂亮,真是不明白,那些说豕肉是脏肉屎肉的家伙心里是怎么想的。
“此物果真鲜美爽口,钟侯,这金华火腿的确是豕肉制成?”
曾布很意外,从来都不放在眼里的猪肉,居然还可以做出这样的美食,味道一点儿都不比牛肉羊肉差。
“我敢欺瞒当今陛下吗?”
“这倒也是,陛下都对这金华火腿赞不绝口,看来人言可畏啊。”
曾布感叹了一句,这多少年来,大家对猪肉的误会太深了。
两人边吃边聊,不一会儿便已经杯盘狼藉。
至于那坛金波酿,自然是喝了个底朝天,大部分都装进了钟粟的肚子。
“钟侯啊,以往老夫对你其实并不看好,甚至一度想参奏你,你可知道?”
曾布的坦言倒是让钟粟有些意外。
“知道,当然知道,不但曾相想要参奏钟某,恐怕满朝文武,没有几个不想参奏的,你说是吗?”
钟粟的回答更加坦白。
“钟侯的确非常人也,居然敢将这豕肉拿给陛下吃,你就不怕有人参奏吗?”
“当然害怕,但如果官家吃了感觉味道不错,那谁还会去参奏?”
“瞒天过海?”
“算是吧。”
两人说到这里,哈哈大笑。
曾布心中佩服,敢这么糊弄当今陛下的,恐怕只有钟粟了。
这差不多就是利用了赵佶的好奇心,不得不说是一步险棋。
可这一步走钢丝一般的险棋却走得非常漂亮,甚至将群臣都给活活套住,连他也是什么毛病都找不出来。
“曾相,你难道就没想过一点,我为何让你品尝着金华火腿,而不是豕肉?”
曾布一愣,好像还是有区别啊。
金华火腿是猪肉做的不假,但和真正的猪肉还是不一样,这是为什么,自己好像真没想过。
钟粟既然这么问了,肯定有他的想法。
“为何,老夫不明就里。”
“你想啊,这生猪养殖,第一年或许会以朝廷征收之类消化了,可如果到了第二年第三年,高产作物会越种越多,生猪必定也会越养越多,如果吃不完,那又当如何?”
钟粟边说边轻轻敲着桌子。
“钟侯,这火腿是否可以长期保存不变质?”
曾布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眼睛里放着光。
“那是当然。”
“老夫明白了,如果生猪太多,那就直接制成火腿。
老夫大胆猜测,你是要将这火腿肉运至边军那里,从此边军的肉食供应便可迎刃而解,老夫的猜测没错吧?”
曾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钟粟,似乎想用目光刺破钟粟探求答案。
“曾相果然非常人也,猜的丝毫不差。”
曾布的脸上一激动,直接站了起来,因为坐得久了,腿脚有些麻木,刚一起身感觉不对劲,便用一只手扶住了桌子。
“老夫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于你,你也看到了,老夫这身子,恐怕也没多少年了。
但这宰辅之位,如果是奸恶之人得到,必定祸国殃民。
钟侯虽然已册封侯爷,但如果陛下不说什么,迟早这宰辅之位就是你的。
当然,这其中必定会有无数变数,不过老臣只要尚有一日,便会在陛下面前保举钟侯。
钟侯才弱冠之年,往后的日子还会很长,希望往后后仍以我大宋国事为重,耗子尾汁。”
曾布的说这一段话的语气明显比较凝重,钟粟也不由得有些动容。
这位曾巩的弟弟,曾经得到了王安石和韩维的推荐,显然不是浪得虚名。
之前不敢过多接触,就是担心出现不可控的因素。
现在看来,这位和韩忠彦争权夺利的家伙,还是很好相与的。
“曾相千万别这么说,我可不是那块材料。”
钟粟是真没兴趣,宰执天下看起来光芒万丈的,实际上辛苦的很。
现在他已经举得很辛苦了,成天到处跑来跑去,还得提防朝中小人的陷害。
好在现在有一大波小弟,绝大多数事情,他只需动动嘴就可以了,具体要怎么做,那就是小弟们的事情了。
钟粟说的是真话,但在曾布听来,只是谦虚的说辞。
“往后钟侯有什么尽管直言,老夫不是那种顽固老朽。”
曾布说着,对着不远处的官家吼道:“去,再去一坛金波酿来。”
钟粟心想:“老头子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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