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粟和赵煦大笑过后,气氛逐渐转入了沉默。</p>
赵煦有赵煦的苦恼,钟粟的说法听起来是很美好,大宋能够无敌天下自然是好事,谁愿意一直被别人压着打?</p>
大宋目前是摆脱了被压着打的局面,但只要还向契丹纳币银,那就意味着还是在被按在地上摩擦,可这种事情朝中的许多人居然都已经习惯了,把币银换取和平当成了一种无比正常的手段。</p>
赵煦在一开始也在潜移默化地被影响着,直到西夏被打败,直到钟粟对契丹的谈判取得了不可思议的效果。</p>
这时候他也有了一些触动,为什么大家都会默默忍受,难道就不能奋起反抗吗?</p>
他何尝不想创造一个辉煌的大宋,可他亲政后却看到了许多不可能的因素。</p>
钟粟的出现,又让他燃起了一丝希望,这个希望看起来真的很渺茫,但却非常富有吸引力。</p>
要不要干一场?</p>
打西夏就有很多人不看好,甚至危言耸听,可还是胜利了,虽然是惨胜。</p>
如果继续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希望应该还是有的。</p>
钟粟说得还是很有道理,可真要这么做吗?他茫然了。</p>
类似的想法在自己亲政之前,他就想过无数次了,而且每次总觉得朝臣们的智商实在是问题。</p>
最荒唐的事情是,自己没有任何权威,许多朝臣一开始汇报工作会留意自己,再到后来,有些朝臣甚至都懒得和自己打招呼,直接忽略了自己。</p>
这其中却也有一个特立独行的人,那就是苏颂,他上朝是从来都是礼数有加。</p>
越到后来,他越来越发现,大宋存在很多问题,不过好在对西夏的战争,还是获得了大部分朝臣的支持。</p>
在最艰难的时候,他始终要紧了牙关,终于苦尽甘来。</p>
这一仗虽然说胜利了,但他也发现了其中的很多问题,而且几乎都是无解的。</p>
现在钟粟突然提出了这样的想法,他也发现了钟粟的高明之处,这种做法和王安石的有相似的目的,但在方法上却有很多不同。</p>
王安石是要明着干,钟粟却是暗中进行,王安石的做法容易遭到激烈的反对,所以时至今日,赵煦已经有些摇摆不定。</p>
可钟粟的做法似乎是直接从改变内心开始,他总觉得有一丝丝危险,可危险在哪里,他又觉得说不清楚。</p>
“官家,其实如果你能在书院竣工庆典时移驾文汇山一次,书院的情况可能会好很多。”</p>
钟粟虽然知道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希望,但还是说了出来。</p>
“我当然想去看看,但你也清楚,情况有时候也由不得我啊。”</p>
赵煦的回答果然还是很扎心,一国之君不可轻动,钟粟自然也很明白。</p>
“官家,如果有朝一日下臣真能够帮你夺回幽云十六州,你会怎么奖励我?”</p>
钟粟饶有兴趣地问道。</p>
“拜将封侯,你可以随意挑选,如果你想远走天涯,朕可以赏赐你一枚特质令牌,所到之处如朕亲临。”</p>
赵煦说得一本正经。</p>
“令牌就不必了,不过幽云十六州,下臣还真有想法。”</p>
“你以为我就没有想法?告诉你小子,我大宋历代帝王都有想法,但有些事情不说你也明白,总之没有那么容易。</p>
你小子想归想,但我不可能在你身上押宝,万一赌输了,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p>
“官家,下臣不需要你大张旗鼓地帮,你也不一定非要表态,只需在必要的时候行点方便就行。”</p>
“也罢,等你做出更多让所有人信服的事情时,不支持你的人也会选择支持,对谁其实都一样。”</p>
赵煦说完,连打几个呵欠。</p>
钟粟也喃喃自语着,路还很长啊,自己只是一个教书匠,至于那些朝廷封的职位这些,随意也有点用,但却不能改变根本。</p>
改变根本还得老本行,知识改变命运,知识同样能够改变灵魂,自己这个教书匠什么时候能够让大宋人的灵魂真正站起来?</p>
“十年,官家,给我你十年,会让你看到变化,一切都会变的。”</p>
钟粟的情绪突然有些激动,却没有听到回应。</p>
“嗯……”</p>
一会儿过去了,赵煦才发出了一点儿声音,钟粟转过头看看,赵煦居然睡着了。</p>
钟粟叹了一口气,这位皇帝的身体真是差了些,注定了只能做一个短命皇帝。</p>
如果能够多坚持几年,他会省去很多麻烦。</p>
钟粟向一旁的内侍挥了挥手,内侍一下子就明白了,赶快过来服侍赵煦。</p>
钟粟也不逗留,又趁着这个机会去了一趟将作监和军器监。</p>
别人不来也就罢了,张商英是朝臣重臣,能不能来自己不一定说了算,但李诚和金三山无论如何也要来,而且一定要声势浩大地来。</p>
****************</p>
汴京理工学院竣工庆典的日子很快便确定了,就定在两日之后。</p>
钟粟本来不喜欢这类充满了繁文缛节的活动,但这也是没办法的。</p>
自己的书院可是属于纯种的私学,而且目前也没有能够拿出手的重量级大佬加盟。</p>
在这种情况之下,只有加大宣传的力度,这样至少还能把知名度提高一些。</p>
就因为这个,钟粟还是吸取了汴京车展时的经验,在汴京发出了三万多张传单,甚至费尽唇舌,同时出血打赏了一番某些官员之后,终于在大宋邸报的最后一页附加了书院的招生广告。</p>
除了这些,他还接连发出了好多邀请函,只有来一些有足够分类的人,才能撑住场面。</p>
做到了这一步,如果还是失败,钟粟也就只能认了。</p>
吕嘉问似乎比钟粟还要着急,他在庆典的前三天就找到了钟粟。</p>
“钟先生,情况不妙啊,看现在的形势,没有多少学生愿意来汴京理工学院,是不是可以考虑把书院的名字改改,这样或许会好一些?”</p>
“那倒是不必了,第一批学生太多了也不好办,一切都得慢慢来,不急。”</p>
钟粟的回答让吕嘉问哭笑不得,都做了这么多努力,他居然都不着急,好像书院根本就不是他的一样。</p>
对了,这小子会不会还有什么后招?</p>
“老弟,你是不是还有别的打算,到时候还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p>
“不会,不过到时候可能会有几路兵马助阵,但这也只是推测,还不确定。”</p>
“几路兵马助阵?你小子从来不会把话说满,你的推测多半就是确定,这样说我就放心了。”</p>
吕嘉问听到钟粟这么说,内心已经笃定,他肯定有什么安排,不过事情还没发生之前,就算他敲破钟粟的脑袋,估计也问不出来。</p>
“先不说这些了,到时候还得麻烦你一下,不管来什么人,倒是你的汴京城防军可一定要到位。”</p>
“这一点你尽管放心,官家对书院庆典也很重视,早就已经让尚书省通知我了,另外就在今天上午,还临时调派了一队禁军,指挥权也在我这里,不会出岔子的。”</p>
吕嘉问信心满满地说道。</p>
“什么,还加派了禁军?”</p>
钟粟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加派禁军究竟是几个意思,好像夸张了点吧。</p>
“我也奇怪,无非就是一个书院的庆典,官家再怎么重视,最多也就派出几名官吏代表意思一下而已,至于如此兴师动众吗?你小子的面子不小啊,总感觉这里面有文章。”</p>
吕嘉问的眼神变得更加迷惑,他开始觉得,这个庆典不发生一些状况才是怪事,会发生什么呢?</p>
“我倒是希望有文章,但这个还真不好说。”</p>
吕嘉问从钟粟的脸上实在找不到什么答案,摇了摇头转身离去。</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