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跟着林大夫学医, 并且学着认识药材,有时也去坐诊,倒有了糊口的银钱,只是并不宽裕。
但是萧遥对这种日子已经很满意了,从此埋头学医。
春天来临,天气渐渐回暖起来,萧遥的肚子已经鼓得高高的了,她没有再在京城待下去, 而是大着肚子带着香草与宝生南下往江南方向行去。
林大夫有个堂兄也是大夫,在江南开了医馆,因此介绍萧遥去他堂兄那里。
萧遥拿着介绍的书信,南下找到林建大夫, 跟着他继续学医书, 在足月生下一个男孩又养得差不多之后,她关于医术的理论知识已经记牢,差的是实践,因此离开林建大夫的诊所,在大江南北做赤脚医生。
一晃五年过去了。
萧遥走过了很多地方, 医治过过很多病人,不仅见识过祖传医书上的所有病例并且吃透,还见过不少新病例,为了让更多人知道这些新病例, 她将见过的都详细记录下来。
除此之外, 由于本来囊中羞涩, 加上多数是为穷苦老百姓治病,所以她为了省钱,经常自己上山采药。有时因为要出诊,采药便很不及时,于是她便尝试着将草药画下来,并上色,让香草和宝生帮自己上山采药。
这么一来,这五年里,她除了多写了一本医书,还整理出一本中草药图绘,可谓是收获满满。
这年,萧遥决定暂时停止四处行医,找个较为繁华的城镇安置下来,因为她的儿子,萧平该入书塾读书了。
进入城中,找了个客栈吃饭,吃完了萧遥清点了一下自己的财物,发现只够租住一个一进的小院子,连萧平的束脩都还没有,不由得有些犯愁,叹了口气道:“虽说众生平等,但是,我也得劫富济贫了。”
香草马上点头附和:“早就该如此了。”
宝生迟疑片刻问:“可是,大户人家会信我们这些游医么?”
“游医又如何?我们娘子的医术那么好,比很多正经坐馆的还好!”香草马上说道。
旁边马上有人嗤笑一声。
香草顿时不满了,看了过去:“你笑什么?”
那是个约莫五十岁的男子,穿一身皂色衣衫闻言看了过来,淡淡地道:“我笑你们大言不惭!大凡行医者,有本事的都开医馆,次一等的坐馆,那些不入流的,才做了赤脚医生,到处游医。可叹你们,不过是游医,却敢说比坐馆的医者还厉害,可笑,可笑!”
萧平马上斜眼看向这人:“你又不知道我娘的医术,如何就能断定是不入流的了?荒唐,荒唐!”
香草马上鼓掌:“公子说得好!”
萧遥摸摸萧平的脑袋,笑着说道:“莫要多话。医术如何,不是靠嘴,而是靠本事的。”她坐的位置距离那说话男子不算远,能闻到淡淡的药香味,便知道这男子,估计也是个医者。
皂色衣衫老者看到萧遥那张脸,愣了愣,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说道:“什么荒唐!小童无礼!”
萧平接口:“老叟无知!”
皂色衣衫老者顿时气得涨红了脸,盯着萧平气鼓鼓的说不出话来。
萧遥无奈,忙板起脸,让萧平不要再说。
这孩子,或许随了他那个不知是谁的便宜爹,素来不肯被人占便宜,说他一句,他马上要反驳,而且说出来的话能气死个人。
萧平马上正襟危坐,表示自己不说,但是那张小肉脸蛋上,却带着笑意。
萧遥看一眼就知道,这小子自觉自己吵赢了,再不开口,就有高手懒得和普通人过招的快|感。
香草暗中给萧平竖起大拇指,弄得萧平那小子笑得更高兴了。
这时客栈二楼忽然传来一声惊叫:“老爷,老爷,你怎么了?来人啊,快请大夫来——”
接着又有人叫:“是城里开布庄的严老爷,他先是出冷汗,接着晕倒了,眼见便要不好了!”
坐在萧遥旁边的皂色衣衫老者闻言,马上站了起来,快步走了过去。
这时二楼急匆匆下楼找医生的小厮模样男子看到皂色衣衫老者,连忙一把拉住他:“许大夫,你在此正好,我家老爷突然晕倒了,你快来看看。”
许大夫点点头,快速道:“我正是听到严老爷晕倒了才上来的,快带我去看看严老爷。”
萧平竖起耳朵听动静,听到这里,忙扯了扯萧遥:“娘,不如我们也去看看。”
他虽然年纪小,可跟着萧遥行医多年,对一些病例与药方也颇为了解,此时又正是好炫耀的年纪,所以很想跟着去治病,也好炫耀一番。
萧遥是医者父母心,听到出冷汗随即晕倒,也担心处理不好病人会出事,因此点点头,带着萧平去了,但是也严令:“你去看就是了,可不许胡说八道,也不许上手帮人看诊。”
萧平马上点头:“娘,我晓得。”
香草马上跟着站了起来:“娘子,我也随你们一道去。”
萧遥点点头,扛起了自己的药箱。
三人上了二楼,正好看到十多个人围成一圈,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时圈中有人惊惶地问:“许大夫,我家老爷如何了?”
许大夫的声音带着几分沉静:“莫急,我先帮严老爷切脉。”
一个小厮道:“许大夫你快些啊。”
“莫慌,我这就切脉。”许大夫的声音传出。
萧遥听到这里听不下去了,忙上前,道:“麻烦让一让——”
围成一圈的人听见,其中几个马上看了过来,看到萧遥那张国色天香的脸蛋,怔了怔,语气温和地道:“不知娘子是什么人?此间我们老爷病了,没法子招待。”
萧遥道:“我也是个大夫。”
严老爷的小厮们一听,顿时都吃了一惊,上下打量萧遥,有些难以置信:“娘子竟是大夫么?”
如此美丽的一张脸,配上从容淡定的气质,不像大夫,倒像大户人家的娘子。
萧遥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没错,我就是大夫。”
严家的小厮们看到她的笑容,顿时都涨红了脸,不敢再看萧遥,纷纷说道:“大家且让开,让这位大夫也进来看看。”
正在切脉的许大夫瞥了萧遥一眼,嘴上道:“在乡间游走的赤脚大夫,还是个女子,来这里掺和什么?”
萧平听了,马上就要反驳。
萧遥忙扯了扯他。
萧平的小胖脸蛋于是皱了起来,但还是听话地不开口争吵。
严老爷的小厮听到萧遥是赤脚大夫,不由得有些失望,因此便道:“这位娘子,此时紧急,又已请了大夫,还请娘子在旁看着便是了。”说完给了四周人一个眼色。
虽然这娘子好看,可是如今事关老爷,事关自己的前程,他们更希望治好老爷,旁的,一概可以放一边。
围起来的那群人马上不着痕迹地动了动身体以及所站的位置,口中道:“这位娘子,你且站远些罢,省得影响了许大夫诊脉。”说话间,不着痕迹地将萧遥与萧平给挤出了圈子。
萧遥道:“病人此时需要通风平方,你们围在一起对病人非常不利!”
许大夫一边切脉一边说道:“我倒从来不曾听过这个说法。”
那些小厮忙看向萧遥,说道:“这位娘子,你便坐这边等着罢。”
一个亲随模样的温和地解释说道:“这位娘子,我们老爷是家里的,若言语之间得罪了你,还请你莫怪,我们也是心急所致。”
说完便不再理会萧遥了。
萧平马上拉着萧遥的手转身就走,口中说道:“娘,既然他们不信你,我们便走罢。”
往常他随萧遥在乡间行医,看到患者对萧遥赞不绝口,还有治好的人特地来磕头,说萧遥是菩萨的,早习惯了自己娘亲受人尊敬,因此恨不能忍受这些小厮的不敬!
萧遥没有下楼,而是拉着萧平在一旁坐下,并弯下腰与他的视线齐平,说道:“萧平,娘亲是大夫,职责是救死扶伤,暂时还不能走。”
萧平只得点了点头。
严家的小厮们看到萧遥走路时左脚微微有些跛,心里不由得都觉得可惜。
如此美人,可惜是个跛子!
这时许大夫已经诊脉完毕了,嘴上道:“我这就开药方。”
亲随模样的松了口气:“劳烦许大夫了。在抓药期间,我家老爷该如何?”
许大夫一边笔走龙蛇地写药方,一边说道:“搬回家里去就行。这是消歇症发作,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平日里还需要多加小心,省得再因为饥饿而晕倒。”
萧遥听到许大夫说出症状,和自己知道的差不多,又听许大夫语气温和地表示不严重,便牵了萧平的手准备下楼。
就在此时,一个小厮突然惊呼起来:“不好了,老爷抽搐起来了。”
亲随马上低头看严老爷,然后也跟着惊叫了起来:“老爷的确抽搐起来了,许大夫,你不是说不严重么?”
萧遥听到这话瞬间停下脚步,连忙走向严老爷那个圈子。
许大夫吓了一跳,连忙放下笔查看。
这一看,见严老爷浑身直抽抽,忙伸手去掐严老爷的人中,见严老爷居然不醒,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
严老爷的亲随见了,马上着急地问:“许大夫,我家老爷如何了?你倒是快说啊……”问完见许大夫看着严老爷不说话,脸色越来越难看,心中更慌,厉声道,
“许大夫,我家老爷如何,你怎么不说话?你先前不是说不严重么?”
许大夫听到这喝问,脸上闪过惊惶之色,抬头看向四周,见全是严家的小厮,心中更慌,眼角余光扫到萧遥,眼睛顿时一亮,马上指着萧遥道,“原本能救的,可是那女子前来胡搅蛮缠,影响了我诊脉判断。”
严老爷的亲随可不是傻子,当即上前揪住许大夫:“你一个大夫,诊脉诊错了还有理了?若我家老爷出事,我们严家定不会放过你!”
萧遥被几个小厮拦着,进不去,当即扬声道:“快闪开,让我看看还能不能有救!”
严老爷的亲随听到这话,马上看向萧遥,但是看到萧遥那仿佛在发光的玉容,心里哪里敢相信她能治病?
可是如今也没别的法子,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当即点了点头:“劳烦这位娘子帮我家老爷看看。”让萧遥进去之后,马上吩咐人去本地最大的医馆福庆堂请大夫来。
萧遥得以通行之后,马上命令人群散开,自己则蹲下来看严老爷的症状。
严老爷此刻面白如纸,全身肌肉都在抽动,她试着伸手按压,发现严老爷失去了所有的反射,显然严重到了极点,连忙对萧平说道:“拿蜂蜜来。再去弄一碗蜂蜜水过来。”
萧平马上手脚麻利地开了萧遥的药箱子,将一小瓶蜂蜜拿出来递给萧遥。
而香草,则连忙去准备蜜糖水了。
萧遥将一些倒在地上,拿手指沾了沾,伸进严老爷的嘴里,口中说道:“方才耽搁了一些时间,我此刻也不敢确保一定能救回来,希望你们有心理准备。”
严老爷的亲随忙道:“还请这位娘子尽力救治。”
他们是下人,若陪老爷出门,老爷却死了,他们只怕要被主子们发卖了。
萧遥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只是情况不容乐观,我得提前告知你。”说着又倒了一些蜂蜜放手上,用手指沾着往严老爷的牙龈处抹。
如是再三,萧遥自己也很是焦急。
许大夫在旁见所有人都看着严老爷,忙悄悄地站起来准备溜了。
然而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严老爷的亲随给揪住了:“你想走?没门!若不是你这个庸医,我家老爷如何会延误了?”
许大夫被揪住,心中暗暗叫苦,嘴上还是否认:“这也不能怪我,要怪就怪这个赤脚医生。若非她来打岔,我如何会诊错了?”
严老爷的亲随冷笑:“我也是去过医馆的,许多坐堂大夫平日里一边切脉一边与病人说话,可从来不曾诊错,怎么到了你,便如此容易就出错了?分明是你自己的医术不到家!”
说完见许大夫还要再说,马上呵斥道:“闭嘴!”
许大夫闭上了嘴,冷汗不住地从额头滑落。
他看向自己瞧不上的美人赤脚大夫,心里暗暗祈祷,希望这美人大夫有那么一两个秘方,能救回严老爷的性命。
二楼的气氛,陡然变得凝重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厮忽然高兴地道:“老爷的睫毛眨了一下,老爷醒了!”
一直在祈祷的许大夫听到这话,马上长出一口气。
但是很快,他的心情又变得复杂起来。
严老爷没事,那他便不算治死了人,可喜可贺。
可是,他医治不好的病人,居然让萧遥一个赤脚大夫给治好了,这简直没天理!
许大夫又看了萧遥一眼,心里更不舒服了,忙安慰自己:“她不过是个赤脚大夫,医术肯定不算精湛。这次能治好严老爷,定是因为在乡间见多了这种症状,然后瞎猫碰见了死老鼠,走了好运!”
这么安慰完自己,他觉得心里头舒服多了。
严老爷的亲随听见了,忙看向严老爷,见严老爷的确在眨眼,忙看向萧遥,异常恭敬客气地问:“这位娘子,我家老爷是不是救回来了?”
萧遥松了口气,点了点头:“的确救回来了。你们老爷运气不错。”
严老爷情况严重,紧急抹蜜糖补充糖分不一定有效,要看运气,幸好严老爷运气不错。
当然,她的运气也不错。
严老爷的亲随以及小厮听见,都松了口气。
萧遥掐了掐严老爷的人中,见严老爷缓缓睁开双眼,连忙让严老爷的亲随给严老爷喂糖水。
严老爷喝了糖水,脸色又比先前好了一些。
萧遥对严老爷的亲随道:“我稍后给你们开一张药方以及注意事项,你按照药方抓药,按照注意事项给你们老爷准备膳食,对了,记得让你们老爷卧床休息,平日里注意饮食,慢慢养着,应该很快会好。”
严老爷的亲随忙点头,向萧遥拱了拱手,说道:“有劳娘子了!”
萧遥笑道:“这不算什么。”
这时楼下响起了吵吵嚷嚷的声音,接着几个丫鬟小厮簇拥着几个男女走了上来。
这些男女,除了一个老妇,其余看着还算年轻,上来了,直奔严老爷,口中焦急地叫:“老爷”“爹——”等称呼。
萧遥知道这是严老爷的家眷,连忙移开,把位置让出来给他们。
严老爷的亲随忙迎上前:“老太太,大爷,二爷——”
“不忙见礼,快与我说说老爷如何了?”那个老太太急问,又扶着丫鬟担心地道,“小厮慌慌张张的跑来,说老爷要不好了……这到底如何不好了?”
她一边说,一边和其他人靠近严老爷,白着脸担心地看向严老爷。
当看到严老爷睁着眼睛,看起来虽然不大好,但却不像想象中严重,顿时松了口气。
严老爷的亲随说道:“幸得遇上名医,救下老爷。”说着给严家人引见萧遥。
萧遥忙道:“诸位还是先去看严老爷罢。”
那老太太点点头,也顾不得萧遥那张惊世的容颜了,马上关心地看向严老爷,并跟他说话。
严家人跟严老爷说上话,确保严老爷人还算清醒,又了解到事情的经过,都过来给萧遥道谢。
接着,严家的大太太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马上奉上码得整整齐齐的银两。
严家大太太笑着看向萧遥:“这位娘子治好了我们老爷,说救命之恩也不为过,我们是俗人,也说不出什么雅致的话道谢,还是以银子说话实际一些。这些诊金,还请娘子收下。”
萧遥看了一眼那些银子,伸手拿起其中一锭,道:“这就够了。”
她虽然打算劫富济贫,但是也没打算太黑。
严家大太太见了,笑着说道:“对娘子来说,这只是普通的救人,可是对我们严家来说,这是救命之恩,还请娘子收下,莫要与我们客气。”
萧遥拒绝过一次,见他们一再给自己重金酬谢,遍布在推辞,将银两收下。
见萧遥收下,严家大太太又问萧遥的医馆在何处,得知萧遥只是个游方医生,目光不由得闪了闪,听说萧遥准备在此城定居,忙道:“我们家正好有三进的院子闲置,若娘子不在意,可搬去住。租金随便给些就是。”
萧遥含笑摇摇头:“这便不必了,我们人少,住不了大房子。”若在严家的宅子住下,和卖给严家差不多,这可不好。
见严家再三邀请自己带人去住,便摇头,然后迅速转移了话题,“严老爷的情况还不算稳定,诸位还是先带他回去,好生按照我开的药方与注意事项照顾他罢。”
这话比什么都管用,严家人很快离去,不过离开之前,都让萧遥若找好了房子,到严家布庄说一声,让他们若要找萧遥帮严老爷复诊,也能找到人。
萧遥点头答应下来。
许大夫见严家人对萧遥如此礼遇,心中羡慕得不行。
这时严老爷的亲随问道:“老太太,这庸医该如何处置?”
许大夫的脸色,瞬间变得刷白,忙狡辩:“我是千金堂坐诊的大夫,如何是庸医?若非那赤脚大夫干扰了我,我如何能诊断错误?”
老太太不理会他,看向大儿子,说道:“你留下来处置,我们先回去。”
严家大爷点点头,送走严老爷等人之后,看向严老爷的亲随:“到底是怎么回事?又如何与许大夫扯上关系了?”
严老爷的亲随忙将许大夫误诊,并且拖延了时间一事详细说出来。
期间许大夫一直在狡辩,可是没有人听他的。
看到众人根本不听自己说话,许大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严家大爷听完严老爷亲随说的话,便道:“他这是误诊了,幸得萧娘子,这事也不能拿他问罪,便放他回去罢。只是从今往后,我们府上,再不请他来看病了。”
许大夫听到这话,本来就难看的脸色更难看了。
严家在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他们平日里和相交的人家提几句,他以后便不能混了。
看严家大爷这神色,他分明是要将他这次的事说出去的。
萧遥在旁听到这里,便上前:“几位,请容我说几句话。”
严家大爷忙看向萧遥,文质彬彬个地一躬身,道:“萧娘子请说。”
萧遥道:“许大夫这次误诊,却不代表他的医术便很不好。我认为,需要看看许大夫平日里的医术,才能断定他的医术如何。”
她并非烂好心为许大夫说话,而是深知,一个大夫,并非什么病症都精通的。
她此刻,是在为所有的医者说话。
当然,许大夫自己搞错了,却还诬陷到她头上,她心里很是不快,但是事关医术,还是要就事论事的。
许大夫没料到萧遥居然会为自己说话,脸上顿时讪讪的,既有羞愧,又多了几分敬意。
萧遥瞥了一眼许大夫,又道:“当然,许大夫的医德,的确不是很好。”
治病不够小心细心,粗心大意,得知误诊了,第一想的不是补救,而是诬陷他人,这样的大夫,医德有亏。
许大夫听到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老脸顿时一红:“这位娘子何必如此说。”
萧遥正色道:“你诊断时,不注意病人的病情是否会加重,诊断错误之后,又推卸责任,指责是我影响了你,而不是马上想办法及时施救。你说,你的医德如何?”
许大夫顿时讪讪的。
严家大爷道:“这许大夫我倒知道,平日里倒是挺能治各种跌打扭伤的,一手银针,也颇为出名。其他的,倒不怎么听说过。”
萧遥听了,点了点头,又道:“给病人诊断之后,若无把握,应该及早请其他擅长的大夫的。”
许大夫点了点头,红着一张老脸没说话。
严家大爷点头,再次谢过萧遥,便带着人离开了。
许大夫冲萧遥拱了拱手,也一脸不是滋味地离开了。
萧遥突然有了一大笔收入,等于房租以及萧平的束脩都有了,顿时觉得肩上扛的重量轻了许多。
几人在城中转了两天,租下一个一进的院子,旋即开始置办家具和整理萧家。
一切忙完之后,已经是五天后了。
萧遥看了看手上的银两,见还有挺多的,便琢磨着开个小医馆。
她不想将时间浪费在开医馆这事上,于是让香草和宝生物色铺子以及开诊所事宜。
这时严家送来了庆祝乔迁之喜的礼物,并请萧遥到严家去给严老爷把脉,看看严老爷如今的病情如何了。
萧遥倒没推辞,跟着去了,发现严老爷的情况很不错,想必是遵守她给出的规定的,当即点头:
“恢复得很不错,再养几天就好了。只是,严老爷患有消歇症,随时有可能会晕倒,所以身上最好常备一些糖。一旦感觉都有点头晕,赶紧吃糖。另外,不管严老爷有多忙,都得按时用饭,否则对身体是很不好的。”
严老爷以及严家人连忙点点头,又问了一些问题,便送萧遥出来。
这次,送萧遥出来的,是严府的管家。
管家送萧遥到门口,又送上一个荷包的碎银子当作是诊费。
萧遥觉得上次严家给的够多了,就拒绝。
严管家笑道:“这是大户人家的规矩,萧娘子莫要拒绝。”
萧遥这才收了。
她看了看天色,见还挺早的,想起要给萧平准备上书塾的笔墨纸砚,便对赶车的宝生道:“先别去买东西,而是回家带上萧平再出来一起买东西。”
带了萧平出来,萧遥和萧平去买笔墨纸砚,让香草和宝生去购买今日要购买的菜与日常用品。
因为手里头银钱还算充裕,且又不想经常出来购买,因此萧遥给萧平准备的笔墨纸砚就有点多。
母子二人买了笔墨纸砚,又买了好些书,这才说笑着走出书斋。
两人走出书斋之后,书架后面,一个男子若有所思。
他身旁一个浓眉大眼的小厮说道:“真想不到,竟在此碰见大少——咳咳,碰见萧姑娘。”
另一个小厮也点了点头:“看样子她过得还算不错。许是连孩儿也走了,因此看着正常了许多。”
韩半阙淡淡地道:“这些事与我们不相干,走罢。”
两个小厮忙点了点头,暗中吐舌,再不敢说了。
等韩半阙回到衙门去办公了,两人坐在廊下说闲话。
“蓬山,大爷在此当官,这城里无人不知,萧姑娘不可能不知道的,知道却来了,你说,萧姑娘是不是特地来此的呢?”
另一个叫多路的,马上摇摇头:“定然不是。她都有孩子了,还来找我们大爷做什么?难不成我们大爷是会要嫁过人生过孩子的女子的人么?”
“看到萧姑娘才想起,大爷和离了快六年了,可却一直不肯成亲,你说,大爷心里在想什么?”
“谁知道呢,或许还在想柔姑娘吧。”
“嘘——”小厮蓬山瞬间白了脸,“你疯了,提起她做什么?她如今是宫里尊贵的娘娘,如何是我们可以随意讨论的?小心惹恼了皇上。”
多路忙点了点头,转移了话题:“我看萧姑娘今日里的穿着打扮并不华贵,都是寻常的棉布,想来,她嫁的不怎么好。”
蓬山也马上点头附和:“的确不怎么好。若她知道季姑娘嫁到这城里不错的人家,不知道会不会去找季姑娘要银两,她从前在府里,可没少欺负季姑娘的。”
多路点头,又忍不住叹气:“哎,她就是性格不好。不然以她那张脸,嫁什么人家不行?便是做不了正头娘子,做个顶级大户人家的贵妾也是绰绰有余的。”
萧遥和萧平将买来的笔墨纸砚放回车上,见宝生和香草还要买东西,母子俩便逛了起来。
逛得差不多,两人回到和香草约好的地方,却不见香草和宝生,便站在一旁等着。
路上一些经过的人看到萧遥,都移不开目光,甚至有几个挑着担子的撞了人。
萧遥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又好气又好笑地转过身,面对墙站着。
萧平在旁道:“我长得也十分的英俊潇洒,怎么大家看我不曾看呆了呢?”
萧遥莞尔一笑,说道:“你还小,长大了,会有掷果盈车的效果的。”
母子俩正说笑着,就见香草和宝生津津有味地说着话过来了。
两人来到萧遥和萧平跟前,香草便开口,眉飞色舞的:“姑娘,上次咱们遇上那许大夫,的确是个庸医。他在那头,又被人揪着,说治不好人,还越治越严重呢。”
萧遥听了有点惊讶。
这些日子以来,她打听过了,千金堂是本城第二大的医馆,里头的大夫都挺有名气的。
许大夫既能在千金堂坐馆,医德如何暂且不说,医术应该不会太差的,怎么接二连三地诊断错了?
想到这里,便问:“来找许大夫算账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香草说道:“许大夫给人治扭伤的,几日里不仅不曾好转,反而越发难受了。人家是家里的壮劳力,便来找他算账了。”
萧遥听了便道:“既如此,我过去瞧瞧。”
一来,她是个大夫,得知有病人,还是想帮忙的。二来,自己需要打出点知名度,此间在闹市,前去若能把人治好,效果应该很不错的。
她走过去,发现很多人围在一块儿看热闹,却又怕惹祸上身,因此站得不算近。
萧遥很轻易就走进了圈子里,看到几个庄家汉子正揪着许大夫要说话。
许大夫一脸的狼狈,不住地狡辩道:“你是腰部扭伤,我原本要给你正常开药方的,是你自己说要快些好,有希望少些银钱,我便用了偏方,你也是同意的。这偏方,我过去用过不止一次,从来不曾出问题,怎么到你便不好了?定是你自己隐瞒了病情!”
一个汉字马上喝道:“那你倒是说说,我大哥隐瞒了什么病情?你若诊断出来又能治好,我们便给你认错。若你诊断不出来又治不好,我们绝不放过你!”
许大夫说一时回答不出,眼角余光瞥见萧遥,忽然想起萧遥说的话,便道:“这我哪里知道?我擅长的是跌打损伤,旁的病症,得请旁的大夫来治才可。”
“你这是狡辩。千金堂里坐堂的大夫,哪个不是什么病症都能医治好的,怎么到了你便不行了?归根到底,是你不会治病,你是个庸医!”
许大夫顿时大为焦急,却想不出什么话反驳。
萧遥看到两人争吵的时候,一个男子皱着眉头,扶着腰,不时伸手捏捏其中一条腿,又用手扶着跺跺脚,便上前去:“我略懂一些医术,不如让我来为这位大哥看看吧。”
正在与许大夫争吵的人听了,看向萧遥,脸一下子红了,很快移开目光,嗫嚅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萧遥看向受伤的男人,柔声问道:“可以让我为你诊脉试试么?”
受伤的男人看到萧遥时,同样涨红了脸,点点头又摇摇头,似乎紧张得很。
萧遥见了,便伸出手来。
受伤的男人见了,忙将自己左手腕放在衣服上擦了又擦,这才伸出手递给萧遥。
许大夫看到萧遥居然来帮忙,不由得吃了一惊。
他以为,这位萧娘子定然是很看不惯自己,或者瞧不起自己的,不想居然愿意挺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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