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龙山森林公园。
江禾与钟灵两天之内三次进山。
头一回是为了看日出，第二番是为了寻找受害者的亡魂。
这一次，他们要去“拜访”那位邀约范淑仪上山的护林员。
按照范淑仪的说法，此人也有强烈的轻生意愿，但江禾认为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你怎么能断定他还没死？”钟灵问道。
“直觉。”
“直觉是什么？很灵验吗？”
江禾笑了笑没有答话。
来到一块路牌前，他驻足良久。
钟灵站在旁边静候，她已经逐渐习惯了两人之间的这种相处方式。
虽说江禾没有飞天遁地的神通，但他迈出的每一步，都是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
且先不说正确与否，至少能让钟灵绝对信服。
“走这边，换条路。”
江禾跳下游客栈道，登上了一条坡度极陡的傍山小径。
钟灵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特别担心你站出来逞能……”
“哪个时候？逞什么能？”
“就是其他亡魂都嚷嚷着要去投胎时，我担心你出于同情全部答应下来。”
“唉！”江禾叹了口气，“同情确实是有，但我还没莽到不自量力的地步。”
“当初为了解决小晴的麻烦，我差点把半条命搭进去，现在又介入这件事情，纯粹是因为劝不住自己。”
“闲事只会越管越多，其实我已经有点后悔了。”
江禾抿着嘴不停摇头。
“那你为何还要继续？”
“做出的承诺总归是要兑现的，至于其他人，我管不了，也不能再管……”
“是啊，管得了一个两个，但是后面还有千千万万。”
路越来越难走，江禾脚下接连打滑，幸好钟灵跟在身后，总能在第一时间帮他稳住平衡。
“哎哟我去！没压着你吧？”
钟灵在后面托着江禾的屁股，脸颊通红：“小心点嘛！你故意的吧？”
“怎么可能！”
江禾尴尬一笑，扶着树枝继续向上攀登。
他没有在路牌上看到护林站的指示箭头，但他敢断定，脚下这条陡峭小径，一定是修给护林员的，普通人哪敢走啊？
顺着它爬上去，准能找到“林中小屋”！
攀爬过最为艰险的路段，江禾转过身，倚着一棵大树稍作喘息。
钟灵毫不费力的样子，令他十分羡慕。
“其实当时我反而担心你会答应所有人的请求。”
“我又不傻。”钟灵翻着白眼，“虽然魂道修士的职责就是接引散落在凡间的亡魂，带他们去冥界转世投胎，但……”
“但也是有选择性的。”江禾抢过话茬，“因为只有接引跟自身阴阳五行生辰八字相合的亡魂，才会被算进晋升封衔的指标。”
“清楚还问？”钟灵撇撇嘴，“就你聪明！”
江禾讪笑着摇了摇头：“这种规则设置得一点都不合理。”
“为什么？”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冥界中总共有多少魂道修士？”
“修士百万，鬼道占九，魂道占一，差不多有十万吧。”
江禾搓了搓下巴上的胡茬：“我刚才粗略估算了一下，人的生辰八字大约有超过百万种不同的排列组合，如果魂道修士只有十万，所能顾及的范围远远不够覆盖整个凡间。”
“一个人的八字，是由十天干中的四个和十二地支中的四个交叉组成，又称四柱。”
“年干支、月干支、日干支与时干支，各为一柱，每柱含天干一字地支一字，合计四柱八字。”
“年月柱有七百二十种不同的组合，日时柱也有七百二十种不同的组合，两者相乘可得，八字共有五十一万八千四百种！”
“凡间男女各占一半，阴阳断法不同，一套四柱八字又会生出两种情况，如此一来，组合数已破百万！”
“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嗯……还是不太明白。”钟灵听得一愣一愣。
江禾急得嘬牙：“就拿你来举例，你的八字是什么？”
“跟穆晴姑娘一样。”
“我知道！”江禾捂脸苦笑，“说具体一点！”
“庚子、丙申、辛卯、癸寅……”
“规则很明确，你只有接引同样是这套八字的亡魂去投胎，才能算作你的‘绩效’，我说的没错吧？”
“绩效又是啥？”
钟灵此时的傻气令江禾哭笑不得。
“绩效就是……晋升的时候才算数，对吗？”
“对。”钟灵嘟着嘴点点头。
“十万魂道修士，如何顾及凡间的百万套生辰八字？就算每个修士对应一套，数量还是相差很远。”
“而且从概率统计学的角度分析，十万魂道修士中必然存在八字相同的可能。”
“如果大家都只管自己的摊子，如此巨大的缺口如何得到填补？”
“所以我才说，魂道的晋升规则设置得非常不合理。”
钟灵恍然大悟。
“你说的确实在理，不过这个规则并没有限制什么，只要魂道修士自己愿意，一样可以带八字不合的亡魂去投胎转世。”
“傻瓜。”江禾伸手轻轻捏住钟灵的耳垂，“只有我们会做这样的傻事。”
“永远别拿自己的意志当做衡量世界的尺子。”
“一味付出却得不到好处的事情，凡人不会干，冥界修士亦是如此。”
钟灵颇为失落：“我懂了，但这就是规则……”
“有人能制定规则，就有人能改变规则。”
“魂道由我爹一手创立，幽雪姐姐和墨风哥哥是魂道的两面旗帜，连他们都无法左右的事情，谁还有资格去改变？”
江禾感受到了钟灵的无奈，
他决定结束这个话题，同时也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埋下了一颗种子……
江禾冥冥中觉得，有些亘古不变的规则，就是要靠像自己这样的“外人”才能打破。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月色之下，江禾望着朱唇贝齿、媚眼含羞的钟灵，突然陷入纠结。
他现在迫切渴望踏上修炼之路，但又不愿提早结束此次凡间之旅。
他还想带着钟灵体验更多的美好，探索更多的新奇……
“继续上山！”
“好！”
两人登到距离山顶不过百米的位置，发现了一块相对平坦的开阔地。
空地中央立着一间孤零零的小屋，窗户里投射出微弱的光线。
果然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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