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悠长的黄泉路，原本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行人神情各异，相互之间并无打扰，都是只管走好自己脚下的路。
如此氛围中，小赖的歌声就显得尤为突兀。
“小伙我今年二八岁呐~自一落生就没奶喝~”
“望头顶上那分飞燕呐~望脚下那呆头大鹅~”
“飞来飞去不见停落呐~饿死的远比吃饱的多~”
……
歌声引来众人鄙夷的目光。
“你能不能把嘴闭上？”钟灵脸颊烧得通红。
“嘿嘿！灵儿姐姐让我闭嘴我就闭嘴，别人说话可不好使！”
“为啥只有我说话好使？”
“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呀！”
“又来了……”钟灵直翻白眼，“你肯叫我姐姐，我也愿意拿你当弟弟，以后不许再提救命这件事！”
行路半晌，二人终于来到生死门前。
眼前的场景，着实让钟灵吃了一惊。
“凡往来进出生死门者，皆到此处接受检查，然后速速通行，切勿停留！”
“册封大典在即，五日之后生死门将暂时关闭，任何人都不予放行！”
钟灵万万没有想到，生死门前守卫将官的数量，比半月之前增加了十倍不止。
重盔重甲，手握兵戈，军容齐整，威风凛凛。
“灵儿姐姐，你不是要出去吗？”小赖见钟灵愣在原地，疑惑地问道。
钟灵神色凝重，没有言语。
她知道自己这一次出离冥界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没了魂使法袍的护身加持，还要面对数量如此众多的守卫将官……
“你们两个！站在那干嘛？”一名将官厉声喝道，“速到台前接受检查！”
六十张高案呈半圆形排开，六十名守门监司分坐台后。
钟灵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随意选了一张台案，脑袋里面飞速思考着对策。
台案后侧，守门监司官袍加身，顶戴乌纱，正襟危坐。
见有人近前，他便开始执笔研墨，朗声说道：“我乃辛卯监司，来者报上姓名！”
“钟灵。”
监司听到这个名字，抬头将钟灵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你是钟馗天师的女儿？”
“正是。”
旁人纷纷向这边投来异样的目光。
钟灵强装镇定：“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我等只是好奇……”监司连忙低下头，开始在登记册上写画起来，“钟灵小姐，册封大典几日之后就要开始了。”
“我知道。”
“眼**处凡间的修士们都在陆续返回，你为何还要出离冥界？”
“办事。”
监司歪了歪头，没再追问，善意提醒道：“生死门很快就要关闭了，直到册封大典结束才会再次开启，如果五日之内赶不回来……”
“我知道。”
“被挡在外面的话，就不能参加册封大典了。”
“能不能别这么啰嗦？我只想快点出去！”
钟灵很是焦急，却又不敢太放肆。
虽然监司得知她的身份后态度谦和了许多，但她自己心里还是有点虚。
监司点点头，从台案下拿出一块光滑圆润的石头：“请把手放在这块符石上面。”
“为何？”
“检查你是否具备进入凡间的资格，难道你是头回来？”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钟灵顿时犹豫起来。
冥界法则对修士进入凡间的时长有着极其严格的限制，钟灵目前只获得了魂吏封衔，每年只能在凡间停留四十九天。
她人生中第一次穿越生死门还是偷偷溜出去的，而且一去便是三年之久……
万一被这块石头识破该怎么办？
“必须这样做吗？”钟灵小心翼翼地询问。
监司点点头：“例行公事，还请钟灵小姐配合。”
一边是急于进入凡间寻找江禾的迫切心情，一边是害怕罪行败露的忧虑忡忡。
钟灵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是如果继续拖延下去的话，白魂使那边一旦消去了江禾的记忆，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一直以来，钟灵觉得命运受制、自由受限是自己最大的烦恼。
但是自从结实了小赖，听他道出“快乐秘诀”之后，钟灵渐渐意识到，对于江禾的那份亏欠，才是她永远都解不开的心结。
“你若仍有顾虑，请先退到一边，生死门前还有大批修士排队进入冥界呢！等你做好打算再过来也不迟。”监司见钟灵犹豫不决，小声提醒道。
钟灵再三权衡利弊。
与其傻站着啥也不做，倒不如放手一搏，总比眼睁睁看着希望从指缝中一点点流走要强。
就算之前犯下的罪行被拆穿识破，她也认了！
她不想让自己在往后漫长的人生中，每每想起这件事，只剩无尽的回忆涌上心头。
在监司的注视下，钟灵近前一步，将手掌轻轻搭在符石上面。
“请稍等，符石正在计算你还能在凡间停留多少时日。”
“每次进出都要摸它吗？”
“没错。”
钟灵开始自我安慰，因为上回溜出去的时候，自己并没有触摸这块符石，或许还有机会蒙混过关。
原本温润洁白的符石突然泛起诡异的红光，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亮。
监司见状，表情骇然。
钟灵不知道这红光意味着什么，紧张地缩回手。
监司双手结成三角法印，罩在符石上面，闭眼感受着，眉头越皱越紧。
几息之后，他睁开眼睛，目光中满是惊疑。
钟灵感觉事态不妙。
“符石感应到你今年在凡间已经停留过三百四十天！已经远远超出魂吏封衔所允许的时限！”监司刻意压低声音，意味深长地说道。
“怎么可能？我第一次来门前登记。”钟灵当然不会承认，仍妄图狡辩，“可能是这石头出毛病了……”
监司直摇头：“符石乃是十殿阎王及三伏魔帝君亲手打磨而成，数千年来未曾出现过一次偏差。”
“它的作用原理是感应修士身上沾染的凡尘之气，凡尘之气越浓，红光就越明显。”
“而这种特殊的气息全被隔在生死门之外，冥界绝不可能存在……”
“符石不会撒谎，你……”监司站起身来，左右看了两眼，凑到钟灵耳边小声说道“你犯下的可是大罪啊！”
“怎么会？”
钟灵嘴上仍不肯承认，但她的脸上已经开始变颜变色。
监司深吸一口气，表情极其复杂：“钟灵小姐，念及你是驱魔真君钟馗天师的女儿，此事我不会声张，请你速速离开，切莫再以身犯险！”
“辛卯监司！”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监司大惊失色，一把推开钟灵：“快走！守备统领过来了！”
钟灵顿时紧张起来，拽着小赖转身便走。
“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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