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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蜡烛

    有声音在他们头顶的方向传来,楼梯拐角处隐隐有手电筒的光束晃动。

    “这里竟然还有别的人?”

    汪旺一愣,忽然反应过来,“难道是砌这面墙的人来了?”

    与此同时,楼上的声音也正在发出争论。

    “我们在这里面转了多久了?你不是说认识路吗?”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我觉得吧,会不会基于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原因,将这里楼层打乱,然后又重新重叠在了一起了。我以前看过一篇科学文章,就说的是空间折叠重组,如果按照原来的路径,就会出现混乱的情况……等等,楼下有人。”

    一男一女出现在楼梯拐角处。

    女人大概有180公分左右身高,身穿件黑皮夹克,高筒靴,脸上带着一个猫眼形状的眼罩,一头暗红色的大波浪头发像是流动的熔岩,露在外面的小巧玲珑的下巴和雪白的皮肤,不由得地让人想入非非。

    男人大概有185公分,身上穿着钢铁侠的盔甲,怀里还抱了个钢铁侠头盔,头发油光水滑地往后梳出大背头,一张脸颊消瘦有如刀削般,本来看起来应该很有个性,但嘴唇上一副略微有些夸张的八字胡,再配上惊恐的眼神,却让这个家伙看起来颇有些滑稽。

    汪旺看看女人,眼睛有些发直,胸部虽然没有心心念念的女院长的大,但身材绝对不差!

    他好不容易将目光转移到女人旁边这个男人身上,却忽然大吃一惊,顿时瞪大了眼睛。

    “一哥?赵帅?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正在表演钢铁侠大战变异蜥蜴么?中场休息了吗?”

    赵帅正看这两个忽然出现在楼下的家伙,一脸的惊疑不定,猛然间听到这样一句话,顿时大怒。

    “那不是表演,那是真的,老子刚才真的在大战变异蜥蜴。”

    赵帅感觉自己人格和尊严受到了侮辱,心里简直怒火中烧,“而且刚才我不光自己成功逃命,还救了这个女人。”

    “是么?”汪旺面带讥讽,然后毫不客气地指出,

    “可我们刚从楼上下来时,并没看到有什么蜥蜴。”

    他还很阴险地把卡在头盔上的手机调整了一下位置,让摄像头对准了这个一脸愤怒的钢铁侠,现在就算是没有信号了,先把他录下来再说。

    “你们竟然也在这里。”

    戴着眼罩的女人这时候忽然开口说道,声音带有一丝磁性和微微的沙哑,女人又重复了一遍,“但是,你们怎么会进入这里?”

    汪旺眼睛一瞪,道:“就你们才能来蹭热度我们不能啊?我们才是原创好不!”

    “蹭热度?”女人看着汪旺,目光又转向苏小丹,忽地一笑:“看来不光是楼层出现了混乱,连地方好像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苏小丹心里莫名动了下,这女人笑容后面,有一种极其锐利的刀锋般感觉。但这个女人也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所以说,你们以为这里就是那个叫‘凤凰大厦’的地方咯?”女人看着苏小丹,笑吟吟地问道。

    汪旺被这句话问得愣住了,“这里不是凤凰大厦,还能是什么地方?”

    女人看着他笑笑,没有说话,却把目光转向了苏小丹。

    苏小丹此刻也正好抬头看向女人,两人目光相交的刹那,女人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似乎发现了极为有趣的东西。

    ……

    一行人沿着楼梯,往楼上走去。

    汪旺走最前面,身后跟着赵帅帅,女人则落到后面,跟苏小丹在一起。

    “我叫虞白,霸王别姬的虞,李白不白的白,是昊雄最厉害的手下,跟旁边这个水货可不一样的。听昊雄说过你几次了,早想见见你。”女人自我介绍道。

    “霸王别姬的那个虞姬,我倒是懂,李白不白是个什么鬼?”汪旺回头问道。

    虞白不理汪旺,继续对苏小丹问个不停。

    “今年几岁了?”

    “有女朋友没有?”

    “那个……过没有?”

    “你们上次的直播不错哦,愿不愿意加入补天也没关系,以后来我的直播团队吧,我们做直播的绝对专业,你看猫爪平台的一哥都是我手下,你来这边不会亏待你,而且绝对比你们现在赚得多。”

    虞白缠着苏小丹,一路说个不停,就是要让苏小丹答应去她直播队伍的邀请。

    “咳咳!虞美女好意我们心领了。”

    汪旺终于忍不住了,他清了清喉咙,打断了虞白明目张胆的挖人行为。

    “我们直播不光是为了钱,还有理想的。”

    汪旺一脸正义地说。

    “是吗?”

    虞白玩味地看着汪旺,道:“那你们的理想是什么?”

    汪旺清了清嗓子,大声道:

    “我们队伍名字叫:黑夜中的游侠。”

    “我们是行走在暗夜中的记录者,给悲者振奋,伤者安慰,让无力者有力,让悲观者前行。”

    汪旺顿了顿,又说道:

    “我是队伍里的摄影、解说,mt。”

    “你旁边这位胖胖的帅哥是我们的主播,形象代表,兼职dps。”

    “目前我们还差个奶,虞美女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的队伍?”

    既然是来挖人拆台的,那汪旺说话就不那么客气了。

    虞白仰头大笑,虽然带着的眼罩遮住了大半张脸,但依然瞬间变得风情万种。

    她看起来丝毫没有生气,道:“黑夜游侠么?这名字有些幼稚,不过你们的宗旨和目标,我很喜欢,好吧,离开这栋大楼后,我会认真地考虑一下。”

    汪旺:“……”

    汪旺性格向来吃软不吃硬,看虞白这个身材性感火爆的女人,似乎并不是那么难说话,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过了好一会,汪旺又道:“刚才你说‘这里就是那个叫凤凰大厦的地方’,难道你们之前不是在这里吗?”

    “嗯,”虞白回答道:“我们的确不在这个地方,你们现在也未必还在‘凤凰大厦’这个地方。”

    虞白转头看着旁边这面似乎无限延伸的墙,目光有些黯淡了下去,“我们本来进来了几十个人,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了。”

    汪旺等了半天,虞白却没有再说话,就在他耐心快要被耗尽,忍不住要问接下来的怎么样了的时候,一个巨大的影子,忽然出现在墙另外一面,在那边深邃漆黑的虚空中,向他们迅速地靠近。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转头望向那一侧。

    一条超过二十米,外形古怪的鱼,出现在他们面前,纺锤形的粗壮身躯,头部与颈部没有鳞片,似乎是很厚的一层浅灰色骨骼,口部长着一排镰刀似的“牙齿”。

    鱼在这一侧的虚空中来回游动,不住地打量着他们。

    这条鱼的长在脑部,足有篮球大小的黄色眼睛,扫过他们每一个人,眼睛里泛着冷酷凶残光芒,让所有人都心生寒意。

    过了差不多10分钟,鱼长长的尾巴一卷,才恋恋不舍地往远处游去,消失在黑暗中。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住了,继续望着眼前如一片混沌般的黑色虚空,久久没有开口。

    “有股奇怪的味道!”过了片刻,汪旺忽然抬头,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

    众人:“……”

    “好像有点臭……”赵帅仔细闻了闻,犹豫着开口说道。

    虞白忽然抬起手,捂住了鼻子。

    “我刚才忍不住放了个没声音的屁。”汪旺悠悠然说道。

    顿时所有人杀气腾腾的目光都瞪向汪旺。

    “哈哈哈哈哈,看大家太紧张了,开个玩笑。”

    汪旺赶紧大声尬笑着解释道。

    世界忽然凝固,所有人都保持着一秒前的姿势。

    汪旺咧嘴尬笑着,虞白捂着鼻子,眼睛里怒火快要溢出,赵帅帅呲牙咧嘴,一脸娇羞地指着汪旺。

    楼梯一侧的黑暗虚空中,渐渐亮起来,就如同舞台上的灯被点亮。

    苏小丹面前出现的已经不是之前所想像的深海底部,没有咕噜噜的水泡泡升起,也没有刚才那条巨大长满了锋利牙齿,外形怪异,造型凶残的鱼。

    仿佛刚才一切都是幻觉,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此刻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类似于巨大的洞穴的空旷空间,在这里有成千上万的半圆形的罩子挤得密密麻麻,倒扣在地上,看不到边际,从空间上方,有无数的长长的,手臂粗细的藤条垂下,连接在每一个罩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像海底晃动的茂盛水草。

    怪异空间与他面前的楼梯中间,仿佛有一面透明的玻璃,将其隔离开来,就如同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一个小小的人影出现在玻璃后面,苏小丹发现是那个在梦中见过的男孩。

    男孩“咚咚咚”用手轻轻扣了几下玻璃,然后在玻璃上拉开了一扇门。

    他对苏小丹做出了一个请进来的姿势。

    苏小丹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嘴里说着:“你每次出现都要以这么奇怪的方式吗?”

    男孩没有说话,脸上带着淡漠的表情,又对苏小丹做了一个跟着他的手势。

    他带着苏小丹来到了一个罩子面前,伸手擦去罩子上一层厚厚的尘土,罩子是透明的,下面露出了一张男人的脸。

    他又连续擦去了十几个罩子上的灰尘,每个罩子下面无一例外地都有一个躺着的人,有男有女,也有老人和孩子。

    所有人都紧闭双眼,仿佛在沉睡,如植物根须一样的无数细小管子连接至他们头部,另外一端又与罩子外那根管子相连。

    所有人看起来就像是枯萎的植物。

    “这是什么?”苏小丹问。

    “这是一种抽取人类生命能量的装置,用来吸引这个宇宙中异位面的生命找到这里,就像是黑夜中点亮指路的蜡烛。” 男孩回答道。

    男孩此刻脸上表情复杂,过了一会又说道:“这世界有很多这样的地方,每一处里面都有成千的人躺在这里面,消耗完一个,马上又补充新的进来。”

    “……你指的异位面的存在是什么?”

    “诸天神魔,地狱使者,撒旦,人类历史上记载在各种故事里、传说中的妖魔鬼怪。

    这些东西曾经是世界的主宰,人类是奴仆与食物。它们现在想要回来了,但宇宙太大,位面又太多,需要某些特殊的指引。

    人类以为自己赢得了与异位面的战争,却不知道自己变成了指路的蜡油。”

    男孩的声音里带有淡淡的讥讽。

    “人类世界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这样的事情,所有一直都有很多降妖除魔的故事,外面的这个男人和那个美女,以及他们背后的组织,就是干这样的事。”

    男孩又走到一个罩子面前,低着头,但没有擦去罩子上面的薄灰。

    “这个世界挺奇怪的,成年体都大都非常的恶心,几乎具有一切低等生物所具有的特征,傲慢、贪婪、残忍与懦弱……但幼年体的灵魂却非常纯净!

    她能一直呆在里面其实也不坏。”

    男孩伸手拭去罩子表面的灰层,一个小小的干枯躯体躺在里面。男孩看着罩子里面的干枯躯体,眼里竟露出一丝温柔。

    “这就是那个叫杨益的女孩?”苏小丹走近罩子,看着里面躺着的这个小小的干枯身躯,“女院长不是说她已经感染了尸毒,政府机构的人把她带走了么,为什么在这里?”

    “女院长的记忆是我给她的,不然你们怎么得到巧克力呢?否则任务又怎么能算结束呢!”

    男孩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

    “那个布娃娃的任务,就是你发出来的么?”

    “巧克力好吃吗?”男孩笑着问。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苏小丹问。

    “满足下小姑娘最后一点心愿呗。”

    男孩笑得一脸奸计得逞的样子。

    苏小丹低头看着罩子里小小的枯萎身体,久久没有说话。

    “她死了么?”他问道。

    “所有人都会死的,你为什么总是关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男孩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

    苏小丹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怒不可遏的情绪。

    “既然摸了她的小熊,为什么还让她躺在这里?”

    男孩忽然一下乐了,“不然呢?在这个马上就要毁灭的世界,她还能去什么地方?”

    怒意在苏小丹眼睛里聚集,似乎下一刻他就会跳到这个罩子对面去,一拳砸在男孩的脸上。

    男孩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冰冷起来。

    “对,我是摸了一下她那头愚蠢透了的小熊,又怎么样?现在把小熊带给她,就已经不欠她的了。

    为了让异位面的生命来到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所有人都应该躺在里面,他们就是在黑暗宇宙中指路的蜡烛,他们就是原材料,他们连食物都不配。”

    “如果不是你,她的脸不会变成那样。”苏小丹看着他,继续说道。

    ‘女孩的脸看起来就像融化的蜡一样……’女院长的话浮现在他的心底。

    “那两个家伙我不都吃了吗!味道还不怎么样,我就从来没吃过这么恶心的东西!”

    男孩忽然跳脚大吼,看起来也终于怒了,“你总是关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两人隔着小女孩的罩子,相互瞪着眼睛,怒视对方。

    又过了一会,男孩冷静了下来,又恢复了那种淡淡然然,什么都不关心的模样。

    “我该怎么对待你呢?”

    男孩开口说道:“我们是所有亲兄弟最特殊的一对,我们也是一体的两面,我们的意识可以暂时压倒另外一方,却无法彻底地占据,任何一方的意识被毁灭掉,也就意味着本体永久地毁灭,但你总是不愿意记起以前的一切,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男孩看起来有些无奈。

    苏小丹:“那么说来,大多数时间都是我的意识压着你了?你只是偶尔清醒一下。”

    “但现在不一样了!”男孩陡然大吼起来,“异世界的通道已经在手心出现,你不可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你总会回忆起所有一切。”

    苏小丹抬起右手,手心这个小小的墨色星云正在缓缓转动,这是连接另外一个世界的通道?

    指甲大小的星云在他的眼中似乎变得无穷大起来,将他的视野吸入了里面去。

    星空浩瀚,无数的星星迎面飞来,从他视野周围飞过, 天空中无数星云转动着,似乎要将整个宇宙吸入到里面。

    “你不愿意回忆起以前,这随便你,还有时间,也许有一天你总会回心转意的。

    就这样吧,离开这里吧,这里是一个空间裂缝,是两个世界的结合点,你们这样是走不出去的。

    在你还不愿意想起所有一切之前,我会保护你,本体消亡了,我也不复存在,所以也算是帮我自己。”

    男孩走到那块无形的玻璃面前,手指在上面缓缓地滑动,玻璃上出现一个门的形状。

    “一会你们可以从这里出去。”

    周围的光线渐渐黯淡下去,直至变得一片漆黑,所有的罩子、从天上垂下来的奇怪植物根须,还有男孩,所有一切都渐渐隐没于黑暗中。

    苏小丹也被彻底的黑暗包裹住,在所有一切都消失之前,苏小丹忽然注意到,杨益的罩子上,并没有那些奇怪的植物根须,她似乎只是躺在里面。

    当他又能视物后,发现自己依然在光线阴暗的楼道里面,耳边忽然传来了虞白的声音。

    “这个玩笑一点不好笑。”虞白的声音冷冷响起。

    “我不是看大家紧张么……”汪旺正在解释道。

    “这里有扇门。”

    赵帅忽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