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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白裳裳送完景砚之后, 一行人坐马车回到了宣德侯府。

    下了马车,白裳裳正准备抬脚走进侯府,却见侯府里走出来一位身穿官袍的男子, 他身后跟着众多官差衙役,正好和她打了一个照面, 官员神情微敛,伸手将白裳裳拦了下来。

    “姑娘可是白令望的妹妹,白若裳?”

    白裳裳一愣,心中有不祥的预感:“正是小女子。”

    问话的官员正是齐国的大理寺少卿, 正四品, 掌狱案审讯之务。

    大理寺右少卿沉吟道:“姑娘昨日可曾去过云华观?”

    和云华观有关?

    白裳裳看向大理寺少卿, 道:“我昨日的确去过云华观上香求平安福, 大人是如何得知的?”

    大理寺右少卿道:“云华观的道士交给下官一张名册,上面有姑娘的名字, 烦请姑娘跟我们走一趟,这里人多口杂,中间原委, 到了大理寺, 等国子监的监生们全部到齐, 下官自会跟姑娘解释。”

    这时, 白令望和崔思止也被几个官差带了出来。

    白令望看到官差围住了白裳裳,微微一愣, 继而面色一变, 疾步走到她们跟前, 挡在白裳裳的身前,愤怒地看向大理寺右少卿:“不关我妹妹的事情,你们凭什么抓她?”

    崔思止的唇畔带着惯有的温润笑容,漆黑的眼眸,在白裳裳的身上一扫而过。

    落到大理寺右少卿的脸上。

    崔思止紧抿着唇角,没有说话。

    眸光却沉了些。

    面对白令望的质疑,大理寺少卿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油盐不进,不卑不亢地说道:“下官只不过是奉命办事,邀请诸位去大理寺做客,并未有抓捕之意,还请诸位能够配合下官的行动。”

    这时候,宣德侯走了出来,听到他们的对话,脸色微沉,对白令望疾声厉色地说道:“休要多话!朝廷官员岂是你们这些皮猴能够质疑的?!好好配合大理寺的调查,是你们做的就是你们做的,不是你们做的,此次三司会审,也定然不会冤枉了你们。”

    白裳裳闻言,轻轻蹙起了秀眉。

    云华观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会闹到需要三司会审这么严重?

    齐国一般的案件,都是交给刑部和大理寺分开办理,偶尔会彼此协助,极少会让都察院前来监察,这次事件却动用了都察院做三司会审,想必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案件。

    王氏走了出来,脸上愁云密布,她忧心忡忡地对白令望说道:“令望,你是哥哥,做哥哥的,要好好照顾你妹妹,千万不要让她在里面受到欺负,要好好保护她,知道吗?”

    只希望这件事情不要闹大才好,不然她这一双儿女,若惹上了官司,以后的路便更难走了。

    尤其是她的裳儿,连亲事都还没说,就先被衙门之事传唤了。

    传出去总归是有些不好听。

    白令望听到王氏的话,敛容道:“是,母亲。”

    王氏走到白裳裳的身前,眼睛看了看周围,宣德侯正在和大理寺少卿寒暄,趁着他们寒暄之际,王氏偷偷塞了许多银票给白裳裳,让她们见机行事,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

    白裳裳心中动容,安慰王氏道:“娘,你放心吧,女儿和哥哥会没事的。”

    那日和白裳裳一同进观求平安符的折梅和小桂,册子上有她们的名字,也被官差们一同带走。

    大理寺的官差们将白裳裳一行人带到了大理寺府衙,却并未将他们关押起来,而是请到了衙门正堂里,官差甚至给他们奉了茶,让他们落座,请他们稍作休息,等其他学生们过来。

    不多时,国子监的学生们陆续到场。

    每个到场的学生起初到这里都会不明所以,四处向官差打听,他们看到白裳裳在这里,都会先愣上一愣,继而俊脸微红,眼神乱飘,时不时来偷看白裳裳一眼,装作正人君子的模样。

    大家没有那个胆子敢上前跟白裳裳说话,只敢拿眼睛偷瞄她。

    学生们来的越来越多,连不是国子监学生的陈慈,也被请了过来。

    陈溥、陈喻琛以及陈慈,一家三口都到场了。

    陈慈看到白裳裳,如同见了亲人,立刻走到白裳裳的面前,和她站到了一起,陈慈蹙起了秀眉,忧心忡忡地说道:“裳妹妹,你可知道这是发生了何事?”

    白裳裳心中亦是毫无头绪:“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只知道是和云华观有关。”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难得去一趟道观,就摊上了这么一件破事。

    片刻后,顾无虞也被请到了大理寺。

    顾无虞一身白衣胜雪,竹簪束发,眉目如画,清隽灵秀。

    他长身玉立,从容不迫地站在那里,什么话都没有说,安安静静的模样。

    白裳裳立刻觉得大理寺昏暗森严的衙门,突然就亮堂了许多。

    宛若置身于清幽的山林青谷。

    空气里仿佛都散发着淡淡的翠竹冷香。

    白裳裳忍不住将视线胶在了顾公子的身上。

    所有的愁绪都抛到了脑外。

    顾无虞不经意地抬眸,看到了白裳裳。

    清雅潋滟的凤眸里滑过一丝讶然。

    他微微一笑,朝她远远地点了点头。

    白裳裳见顾无虞注意到了自己,还对自己微笑,白裳裳下意识心脏漏跳了一拍。

    总觉得像是做坏事被人逮了个正着似的。

    不敢和顾无虞对视。

    继而转念一想,如此天赐良机,不如先上前和顾公子打个招呼,顺便刷一波好感度?

    打定主意。

    白裳裳正准备朝顾无虞走过去,却被突如其来的曲游弦挡住了去路。

    却见曲游弦一身靛蓝色长袍,金冠束发,长眉如山,唇角含笑,风流如许。

    熠熠生辉的桃花眼,见到了白裳裳,溢满了惊喜的笑容。

    “裳妹妹,你怎么也在这里?”

    相比于曲游弦的热情,白裳裳的态度便显得有些冷淡。

    白裳裳眸光幽怨地看着曲游弦。

    这已经是你第二次打断我和顾公子了!

    委实是可恶!

    白裳裳心中虽然幽怨,但脸上却不动声色。

    “我也是被官差抓过来的。”

    如果不是看在曲游弦也是她的攻略对象的份上,白裳裳连话都不想对曲游弦说。

    曲游弦假装看不到白裳裳脸上的冷淡之意,飞蛾扑火般往白裳裳的眼前凑,听到白裳裳的话,曲游弦立刻心疼地说道:“这些官差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怎么能如此对待裳妹妹你?”

    白裳裳替那些官差说话:“他们也是按例办事,秉公执法。”

    曲游弦动容道:“裳妹妹真是心地善良,善解人意。”

    曲游弦低头看着白裳裳。

    他天生一双桃花眼,看谁都深情。

    波光流转,胡乱放着电。

    白裳裳:“……”

    都这种时候了,你就不能省点电,不要招蜂引蝶吗?

    曲游弦炙热的视线,令白裳裳觉得有些头大,她只好假装别过头去和陈慈说话,曲游弦见白裳裳和小姐妹聊天,便也不好打搅她们,于是便也离开了这里,和其他纨绔勾肩搭背去了。

    见曲游弦离开了,白裳裳这才重新在人群中找到顾无虞的身影。

    寻思着现在要不要过去和顾无虞打个招呼。

    崔思止温润的眼眸,若有似无地扫过白裳裳。

    他顺着白裳裳的视线,看到了顾无虞。

    崔思止的唇角依旧扬着温润如玉的笑容,内心却逐渐冰冷了起来。

    顾无虞不过是个寒门书生,表妹却对他另眼相看。

    景砚也不过是个家奴,表妹却对他青睐有加。

    ——人人都可以,为什么就是他不可以?

    白裳裳正准备走过去和顾无虞打招呼,结果人群中却传来不满的声音。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把我抓过来做什么?你知道我爹是谁吗?竟然敢这么对我?”

    却见一位身穿蓝袍锦衣的公子被官差带了过来,那位锦衣公子五官普通,面色不善,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戾气,白裳裳在记忆中找到了他的名字,严贤,严佺的儿子,严璇的哥哥。

    严贤也是国子监的学生。

    白裳裳看了严贤一眼,心中觉得有些无语。

    严贤和严璇这对反派兄妹,还真是祖传地让人讨厌。

    严贤这嚣张跋扈的模样,也难怪陈慈这么不想嫁给他了。

    这事若是放在白裳裳身上,白裳裳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和他悔婚,免得被他祸害了一生。

    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司的官员们站在堂前。

    大理寺右少卿对着手中的名单,清点了一下人数,这名单是云华观山门口的道士提供的,少卿对大理寺卿毕恭毕敬地说道:“大人,人数到齐了。”

    大理寺卿点了点头,继而负手走到众人的面前,缓缓说道:“今日下官将大家召集过来,是因为云华观的道士昨天夜里过来报官,称他们道观里供奉了五百年的镇观之宝莲花金台被偷了……”

    白裳裳一愣,《皓雪满庭纷》里,莲花金台分明是中秋节之后才被偷走的。

    明天才是中秋节,怎么今天莲花金台就被偷了呢?

    白裳裳垂下了纤长的眼睫,敛眸沉思。

    是因为昭远帝提前参透了那句仙人的诗文?

    还是因为发生了别的意外?

    白裳裳不得而知。

    白令望听到大理寺卿的话,皱着眉头反驳道:“云华观里的莲花金台被偷了,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你们当官的不去抓贼,抓来我们这些学生做什么?”

    大理寺卿说道:“昨日之前,云华观里的莲花金台一直都供奉在三皇殿,从未不见。而昨日,云华观举行斋醮科仪,道观封观,进出过云华观里的人,就只有在场的诸位。”

    此话一出,众学子纷纷抗议,喧闹声不绝于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是我们偷走了云华观里的莲花金台不成?”

    “我昨日只进了云华观,根本就没有去过三皇殿,连莲花金台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你们莫要冤枉好人,我们怎么可能会偷云华观里供奉的莲花金台呢?”

    国子监里读书的监生们,大多数数都是些权贵世家子弟,他们个个锦衣玉食,养尊处优,从未被人如此的冤枉,热血方刚的年纪,遇到这种事情,反应自然比一般的老百姓要大些。

    大理寺卿高声道:“还请诸位稍安勿躁,听下官解释,下官将大家请过来,只不过是为了协助办案,并未有想要冤枉大家的意思,云华观莲花金台丢失一事被陛下知道之后,陛下十分重视此次案件,于是派来刑部以及都察院的官员过来协助办理此案,定然不会冤枉了诸位。”

    国子监的学生们听到大理寺的官员将昭远帝都搬了出来,反驳的声音这才消停了一些。

    他们的父亲再显贵,也贵不过一国之帝。

    白裳裳敛眸沉思,若是这莲花金台是昭远帝提前偷走的,那他也没有必要搞出三司会审这么大的动静来,按照小说里的发展,昭远帝在中秋节过后偷走了云华观里的莲花金台,紧接着,他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打造了一个假的莲花金台,派锦衣卫放到了一个不喜欢的官员府中。

    昭远帝栽赃给了官员,让官员替他背了黑锅,趁机贬谪了这位倒大霉的官员。

    白裳裳在心中慢慢推理,如果昭远帝是提前参透了仙诗内容,提前偷走了云华观里的莲花金台,那么他只用按照小说里后续发展写的那样,花半个月再打造出一个假莲花金台,栽赃给倒霉官员就好了,为什么要搞出三司会审这么大的动静来呢?除非……

    白裳裳眸色一凝。

    除非,这莲花金台不是昭远帝偷的!

    偷莲花金台的贼子,另有其人!

    白裳裳轻轻蹙起了秀眉。

    究竟是谁这么大胆子偷走了莲花金台?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白裳裳的眸光落在了眼前这群年轻的国子监学生身上,偷莲花金台的贼人真的是这群学生吗,还是说……

    ……有人逃脱了大理寺的侦查,成了三司视线之外的漏网之鱼呢?

    白裳裳的秀眉蹙得更深了。

    大理寺卿见众人都没有说话,这才说道:“诸位只用将所见所闻告诉我们,我们核实之后就会放诸位回家。当然,你们中间若是有人不小心拿走了云华观里的莲花金台,现在也可以交出来,我们可以既往不咎,陛下口谕,如果盗窃之人还回金台,他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如果你们当中有人找回了这金台,不仅不会受到责罚,还可以加官进爵,直接入朝为官。”

    白裳裳明白了过来,原来作证审问是假,劝学生们还回金台才是真。

    这些国子监的学生们,大多数都是些诸如白令望曲游弦般的显贵纨绔,平时不学无术,只会招猫逗狗四处找乐子,他们被国子监的夫子们硬生生带到云华观里学习观摩斋醮科仪,难不保他们其中有人耐不住寂寞,所以恶向胆边生,偷走了云华观里的莲花金台,用以冒险取乐。

    白令望立刻说道:“我们根本就没有偷走那破金台,去哪里找回金台还给你们?说到底,你们还是认定是我们偷走了这莲花金台,威逼利诱想让我们担下这个罪名。”

    其他国子监的学生们纷纷迎合道:“令望兄说得对,你们就是想冤枉我们!”

    严贤却立刻倒戈相向,怒视这群国子监的学生:“你们当中到底是哪个不要脸的东西偷了云华观的金台?!趁早给老子交出来,若是连累了老子,老子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白裳裳不敢看陈慈脸上的表情。

    严贤这种人,谁嫁给他都是倒了三辈子的血霉。

    国子监的学生们听到这话,纷纷反驳道:“严贤你是什么意思?你也怀疑是我们偷的金台?不要忘记了,你也是国子监的学生,我们是一伙的,你怎么能帮着官老爷老冤枉我们呢?!”

    严贤立刻暴怒道:“谁他妈跟你是一伙的?就你这种货色,给我提鞋都不配!”

    “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句?!”

    学生们都是年轻气盛的权贵之子,正是舞象之年,听到如此辱骂,哪里还忍得住?

    那个被骂的学生当即就高举拳头朝严贤扑过去,拳打脚踢,一阵乱揍,严贤的拥趸们也纷纷反击,更多的学子们过来劝架,却被双方的学子殴打,三方学子们热血上头打成一团。

    白裳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群学生们就这样当着三法司的面,毫无修养可言地打起来了……

    他们还记得这里是大理寺吗?

    白裳裳心中觉得无语。

    国子监的学生们以后会成为齐国的栋梁。

    就这种动不动就要打起来的栋梁……

    白裳裳觉得齐国真是不要也罢。

    却听国子监祭酒怒瞪双目,大喝一声:“都闹够了没有?!”

    陈溥年纪一大把,胡子都白了,但吼起人来还是中气十足。

    “如果你们胆敢再动一下,明天就罚写23书网十篇!写不完不要过来见老夫!”

    那群热血上头的国子监学生们,听到这话,立刻如同焉了的茄子,温顺听话的模样。

    “是,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