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白狼夷已没有了往日的苍劲的山林,也没有了波澜壮阔的滔滔江水。原本四水三川现在远远看去只剩一片辽阔的湖面,湖岸不生草木,湖底沉积了泥土,青碧的水下看得见黄色的泥土。此时的白狼夷就像是一片没有绿洲的荒漠中突兀地积了一片湖泊。
这湖泊周围不仅没有绿树,也没有一丝地生机,这潭水里掩埋了多少村庄,多少生灵,就连叶冥也数不清楚。
他们越过湖泊,原本与鬼面银羽卫相遇的山巅已被夷为平地,褐色的山石堆成一个缓坡,较低的位置,塌陷的山体覆盖了原本河流的位置,将若水变成了一条暗河。
“陆玉宝就在这下面。”叶冥看着那条暗河说道。
白珞挽起自己的衣袖,弯下腰将石块一块一快捡了出来。即便是神仙的仙躯,也不是铁打的。这山石从高处滚落也不知陆玉宝的尸首是否还完整。
叶冥知道白珞是怕动用风阵再伤害陆玉宝一次,所以只肯用最笨的方法将陆玉宝从山石中带出来。他也弯下腰,将石头一块一块地往外搬去。在昆仑被振断了筋,叶冥每弯一次腰都会拉扯着那根尚未痊愈的筋隐隐作痛。
薛惑情况也与叶冥差不多,每一个动作都能拉扯着被振断的龙筋爆发一阵钻心的疼痛。但他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将石块搬开,寻找着埋在石块下的陆玉宝。这样做不仅仅是因为白珞,更是因为陆玉宝也是他的朋友。
犹记得第一次见到陆玉宝时,薛惑正与白珞一起。伏羲氏在天池畔宴请昆仑众仙,白珞是个喜静的,薛惑却是个惯爱寻欢作乐的。风流倜傥的孟章神君饮着琼浆玉液,将天池畔的众仙女挨个夸了个便之后就听得天池畔一阵喧闹。
薛惑回过头,正好看见白珞将陆玉宝挡在身后,手上拎了壶酒一边喝着酒一边戏谑地看着天池中挣扎的仙君。
那时的陆玉宝刚刚飞升,成为昆仑五城十二楼里一个微不足道的末流小仙。偏偏陆玉宝成仙又与别人不同,别人要么是因为灵力修炼到了无上的境界而成仙,要么是因为拯救了苍生积满了功德而成仙。
陆玉宝不一样,陆玉宝虽然修仙,但他最多的功德却是在人界数百座庙里为诸天神佛塑了金身,如此得了道。换句话说,陆玉宝这仙班之位是用钱买来的。
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陆玉宝升了仙,钱也自然留给了陆氏子孙,没能带上昆仑。如此一来上了昆仑的陆玉宝一穷二白,却又因“买来的仙籍”而被人笑话。
那一次伏羲氏在天池畔宴请的众仙都是昆仑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知是谁为了看陆玉宝的笑话故意让陆玉宝到了天池畔参宴。这一下子陆玉宝让众仙见到了,免不了一顿冷嘲热讽。陆玉宝是个好脾气的,被人戏弄也只管嘻嘻赔了笑脸就走。
戏弄陆玉宝的仙君见陆玉宝丝毫没有生气,觉得面子挂不住,拉着陆玉宝要比试比试。陆玉宝的初上昆仑时灵力虽纯但数年经商却没和人真刀实枪的较量过,那人只用了两三招就把陆玉宝打得嘴角都流出了血来。
那位仙君打出了兴致,饶是陆玉宝认了输也不肯放过陆玉宝。当那仙君还欲再出手时,整个人忽然飞了起来落进了冰冷的天池水里。
白珞拎着酒壶走到池畔,神情颇有些不耐烦。她原本就讨厌人多的地方,方才那仙君一直嚷嚷得让人心烦不说,那嚣张跋扈的神态更是惹得人生气。白珞冷冷看着天池里的仙君,戏谑道:“你不是要比试吗?本尊正好闲得无聊,那便陪你玩玩。”
那仙君在天池里浮浮沉沉,眼见惹到了监武神君,一颗心比天池水还凉。他一边求饶一边向岸上游,可还没爬上岸手刚刚碰到岸边就被白珞又给推了回去。
白珞饮下一口酒,戏谑道:“的确好玩。”
原本那仙君在昆仑还算有些人缘,可此时众仙见白珞在此,竟没有一个人敢上来劝说。那仙君被白珞一次又一次推进水里,很快就在水里挣扎得没了力气,喝了好几口天池湖水。
眼看就要出了人命,风千洐只能出面相劝:“神君息怒,广露仙君只是一时饮醉了酒,请神君且饶他一命。”
白珞回头看着风千洐神情淡淡的:“帝君现在叫我放过广露仙君,为何方才没有让广露仙居放过这位陆仙倌?”
白珞一点面子也不给风千洐,顿时就让风千洐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方才广露仙君也只是与陆仙倌开开玩笑而已。何况这酒宴上比试比试,也算是助兴。”
“助兴?”白珞饮了口酒漫不经心地说道:“本尊倒也真觉得无聊得很,帝君不若与本尊比试比试,助助兴?”
风千洐脸色一变,一张笑脸顿时拉了下来:“神君如今也算教训了广露仙君了。广露仙君也知错了,不若就此罢了。”
白珞冷冷看了一眼被众仙七手八脚从水里抬出来的广露仙君一眼:“知错?我怎地没有听见他道歉?”
风千洐怒道:“监武神君,广露仙居乃是昆仑三品仙官,如何能给一个小小的仙倌道歉?”
“如何不能?”白珞打断风千洐:“本尊活了数万年,什么时候昆仑也要有个三六九等了?敢问这由谁定?三六九等又如何分?若是论资排辈,帝君只怕也该日日来昆仑墟与本尊请安才是。”
风千洐颜面大失,嘴角微微发着抖,却又奈何不得白珞。正是二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倒是从戒律院里来晚了的风陌邶打破了僵局。
风陌邶:“神君息怒,广露仙居确实有错,只是现下广露仙君怕是没有力气给陆仙倌道歉。广露仙居曾教陌邶棋艺,算是陌邶半个师傅,不若就让陌邶代广露仙居给陆仙倌道个歉?”
“陌邶!”风千洐呵道。原本他自己就失了颜面,如今风陌邶又出来道歉,那不是伏羲氏的颜面都尽失了?
风陌邶低声说道:“父君,儿臣乃是晚辈,代长辈受过也是应当的。”
这道歉不到歉原本白珞就不在乎,见风千洐服了软也就罢了。只是她看着风陌邶长大,见风陌邶行事越来越像风千洐不由有些惋惜。她也懒得看风千洐与风陌邶二人一唱一和,将手中的琼浆玉液喝完扔下酒壶便走了。
自白珞离开天池之后,陆玉宝就跟着白珞回了昆仑墟,在小竹林里留了下来,一住就是三百年。
白珞看着石缝中陆玉宝露出的半张脸,她将剩下的石块都搬了开来。陆玉宝静静躺在石块之下,仿佛睡着了一般。
白珞哑声道:“走吧,跟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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