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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明伟见了,却并没有让人去接那份文本,只是淡淡地说道:“我奉旨意去城外检视凯旋之师,没那个时间看,你直接念吧!”

    钱谦益听了,稍微一愣,不过他立刻明白兴国公的意思是什么。对此,他本身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便连忙回应道:“草民遵命!”

    听到他们的对话,在锦衣卫警戒线外的酸儒们,顿时就激动了起来。

    这个兴国公果然也是有胆量的人,竟然敢在这样的场合,公开接受虞山先生的挑战!

    很好,那边一战吧!

    这么想着,他们一个个都竖着耳朵,就想听听虞山先生准备的这篇文章到底写得是什么,会不会让兴国公难以辩驳?

    如果能这样的话,那就已经能杀杀新学的嚣张气焰了。

    只见钱谦益打开那封文本,咳嗽了下,清了清嗓子,便一不做二不休地不管不顾,大声念了起来:“春雷一声平地响,世间万物应声醒……”

    张明伟听了开头,顿时眉头一皱。

    自己让他写一篇有关新学的文章,通过自己的审核能发表到《明报》上,那就饶了他,否则的话,锦衣卫登门,绝对不是说着玩的。

    可是,这个老东西是什么意思?

    春雷响,万物醒?这是哪和哪啊?

    难不成,还是历史记载错了,水太凉、头皮痒的外号其实是污蔑他?

    可是,这也不应该啊!那日在扬州的时候,他的表现完全符合那两个外号的啊!

    张明伟这么想着,同时也还在听着。听多了一会之后,他忽然听明白了,心中不由得有点无语,这个老家伙,文章功底深厚? 写出来能讨自己喜欢啊!

    你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钱谦益这个老家伙? 让他写一篇新学内容的文章,还要保证能通过兴国公的审核? 他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于是? 最终这个家伙就从兴国公的目的出发,炮制了这么一篇文章?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讨兴国公欢心,通过审核? 从而能刊登在《明报》上? 逃过这一劫。

    他这个文章是怎么写的呢?一开始都让张明伟给弄糊涂了!

    原来钱谦益这个老家伙,他对于儒学是最擅爱上书屋方面开始下手写? 说天说地? 引用各种论点,证明这个时候,该有新的流派来解读圣人之学,一如北宋时有张载,南宋时有朱熹? 大明之前有王阳明,如今又有兴国公。

    接着? 他便对兴国公一顿子猛拍,当然? 不是拍脸,而是拍马屁? 说兴国公就是那一个春雷? 震醒了如今已经有点暮气的学界风气。

    还说什么兴国公的新学? 那是格物的极致,所有人都不应该对此反对,包括衍圣公在内,应该为此感到高兴,这是儒学的又一大里程碑式的发展,必然会为后世人所敬仰铭记,一如他们对先贤那般。

    总之,以钱谦益这个老家伙的文笔,把这个意思给描述出来,就这文章来说,那是真得没得说了!

    那些洗耳恭听中的酸儒,听到他这篇文章,顿时全都傻眼了。

    虽然在钱谦益的这篇文章中,并没有说儒学不好,反而把兴国公的新学,归纳到了儒学里面去,可是,他的最终目的,所有人都是不傻,那是号召所有读书人都不要对新学有抵制之心,而是都去学。

    说好的调整呢?

    这哪有挑战?

    这篇文章一公开,岂不是让所有人都去学新学了啊!

    这真是震晕他们每个人了!

    虽然说把新学归到儒学之中,可这并不是他们想要达到的目的。他们想要达到的目的,是为了要压制新学的啊!

    钱谦益读完之后,合上文本,恭敬地问道:“不知国公以为,可否将草民一点浅见发于《明报》之上,让众多读书人都能看到?”

    这个要求,张明伟还真没法拒绝!

    如果说,要他现在就把新学和儒学一刀两断,割得彻彻底底,这并不是他的目的。

    张明伟的目的,就是要尽快地推广新学,至于这新学是不是归于儒学的一个分支,他才不在乎。

    在他原本的认知中,新学和儒学本身就不是你死我活的关系,而是类似人的两条腿,都少不得的那种。

    儒学本身是哲学,是教人为人处世的一种学问,几千年来,一直成为中华民族的精神之宝;在儒学熏陶之下,虽然有钱谦益这等没有骨气的人,可是,有骨气的文人,一直以来,也有不少在中国历史的长河中闪耀。

    或者说,儒学本身,影响的并不只是读书人,而是所有中国人,都受其影响。也因此,四大文明古国,唯有中国传承不断。不得不说,这其中就有儒学的很大功劳。

    至于新学,也就是科学技术学识,这是探知自然规律的学识,和儒学的内容并不重叠。人类的发展进步,除了思想之外,也离不开对自然规律的探索和利用。

    换个最简单的比喻,就是儒学是精神,新学是物质,只有这两者都抓,且都要硬,中华文明才能健康地往前发展。

    基于这样一种认识,张明伟没有理由不通过钱谦益的这篇文章。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张明伟如今也还没有本钱去否定传承千年的儒学,用新学去替换儒学,真要那样,天底下的读书人,肯定不会答应。

    这么想着,张明伟便转头看向陈圆圆,交代她道:“这篇文章可以,你带他们夫妇俩去报社,再和他们探讨下,安排他们先住下吧!”

    “老爷放心,妾身会安排妥当的!”陈圆圆一听,脸上带着微笑,连忙答应下来。

    钱谦益听到他们的对话,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虽然他写这篇文章,其实是有点把握能通过的。但是,不听到兴国公真正放过他的话,心中那块石头就始终会在的。

    于是,他便连忙一礼,赶紧谢过兴国公。

    这半年来,都没睡过一个好觉,都不知道多少次梦见锦衣卫破门而入,如今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这一关,总算是过了。

    张明伟处理完了这个事情,便要继续出城了。

    不过那些酸儒从呆滞中回过神来,就有点难以接受了。

    “虞山先生,这算什么?”

    “虞山先生不要走,衍圣公岂是这个意思?”

    “请留步,虞山先生如此行事,可有愧疚,休要昧着良心说话!”

    “难不成虞山先生是屈服于兴国公的权势了?”

    “……”

    一时之间,现场有点乱了。

    当然,说这话的人,大都是那些簇拥钱谦益而来,在前面的酸儒。至于那些保持中立的,都在后面,离得有些远,听不清钱谦益念文章的声音,他们也没法发表什么话。

    事实上,就他们而言,就算听清了,也不会这样去谴责钱谦益,而是会去思索。

    听到那些酸儒的叽叽歪歪,钱谦益停下脚步,向他们一礼,认真地说道:“老夫文章,向来实事求是,心中所想,便从笔出,何来屈服一说?”

    说到这里,他一甩袖子,转身而去,同时留下一句话道:“你等酸儒,顽冥不灵,朽木不可雕也!”

    听到他这话,这些酸儒全都是一愣。他们万万没想到,竟然会被钱谦益反过来说了他们。

    回过神来之后,顿时,原先对钱谦益有多期待的,现在对钱谦益就有多恨,纷纷嚷嚷了起来。

    张明伟见此,便看了刘金一眼。

    于是,刘金立刻纵马上前,吓得那些酸儒又纷纷后退,不少人躲避不及,直接跌倒在地。

    这么一来,他们那还顾得上骂钱谦益,一个劲地先躲了再说。

    刘金骑在马上,握着手中马鞭,指着这群狼狈的酸儒喝道:“兴国公奉旨出城,你等拦住去路,莫不是要造反么?”

    他这么一顶大帽子丢过去,顿时,吓得那些刚刚觉得差不多远了,开始站住的酸儒,立刻狼狈再退,就怕被锦衣卫给抓了典型,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刘金只是这么一喝,大街上的一条通道便空了出来。

    张明伟压根看都不看那些酸儒,在锦衣卫的护卫下,和坤兴公主两人,便往城外而去。

    这个时候,他的心情是很畅快的。

    被钱谦益这么一助攻,他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新学的普及速度将会更快了。

    果不其然,等他一走之后,那些来围观的读书人便纷纷打听钱谦益的事情。

    有记性好的读书人,虽然不能把每个字都记得,但大概意思却是完全没问题的。

    因此,钱谦益得这篇文章,虽然还没有刊登到明报上,却一下在京师读书人中传开了。

    大部分态度中立的读书人,在听到士林领袖虞山先生都觉得新学好,和儒学又不冲突,是属于儒学的一个分支,便都纷纷有了主意,想要去学下新学了。

    只有那些被钱谦益称为顽冥不灵的酸儒,并不甘心,纷纷大骂钱谦益。

    但是,也有人替钱谦益辩护,说新学归于儒学,兴国公都明确了这点,都是虞山先生的功劳,这还不够么?

    这些酸儒才不管,都想着要不联系衍圣公亲自出山,来京师一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