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凌无法忘记，当年父亲病故之时，京城里所有的世家都仿佛约好了一般，连吊唁都不肯来。
年少的她可以理解，因为失去了顶梁柱的世家就像是被拔掉了脊骨的人，已经彻底废了。
唯有沈擎苍，穿一身玄色的将军铠甲，在所有人作壁上观的目光里来到父亲的灵堂，脱帽、上香、鞠躬，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一番动作行云流水，是军人才有的刻进骨髓中的果敢精干！
直到现在，她都还能清晰地记得，那一日沈擎苍那双铁质的军靴踏在地上的声音。铿锵有力，步履生风，仿佛他的每一步都可以在地面上擦出火花来。
也就是在那时，她才回想起来，父亲与沈擎苍似乎曾经一起讨伐过星历680年的那场叛乱。
军人之间的友情在战争时期才最深刻，而仅仅是因为共同参与了一场历时不过两天的叛乱讨伐，沈擎苍便能顶着上上下下那么多的压力前来吊唁，单凭这一点，她就相信沈擎苍绝不是一个无情的人。
过去十五年里，沈擎苍如此对待沈灵犀必定有自己的理由！
想到这里，沈灵犀看向沈擎苍的目光更加幽深了起来。
就在这时，高台上的沈擎苍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一般，竟鬼使神差地朝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一瞬间，四目相接。
电光火石之间，仿佛炸开无数破碎的过往。
沈灵犀的脑子一阵剧痛，在那迷蒙之间，她分明看到沈擎苍浑浊的老眼里晃动着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这一刻，沈灵犀是彻底的确定了。
不过，过去那么多年里，沈灵犀与沈擎苍之间既然保持着这种默然的平衡，她也不能去打破。
想到这里，沈灵犀朝着沈擎苍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就走。
高台上的沈擎苍明显松了口气，却在这时，只听一声尖锐的带着讽刺的声音突然扬起。
“好不容易见你露一次面，小九，不看看再走吗？”
沈灵犀在沈家嫡系中排行第九，这一声“小九”，她当然知道喊得是她。
可沈家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傻子”啊，傻子会理一个正常人么？
当然不会！
沈灵犀昂首挺胸继续往前，走得理所应当。
然而，那人似乎并不打算这么轻易地就放过她。
她还没走出一丈，已经风驰电掣般飘来了两名壮汉，不由分说便一左一右把她架到练武场上。
风呼呼地吹过，偌大的练武场上只有她一人突兀地站着。
场面尴尬得让人想挠墙。
“你如今十五岁了，也到了参加携刀会的年纪了，既然已经来了，就让家主和各位宗亲见识一下你的实力吧！”
说话的人是沈家二房的长老，也是沈擎苍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沈克。
这家伙当年文治武功都不及沈擎苍一二，所以家主之位理所应当毫无悬念地落在了沈擎苍的头上，引起了这家伙极度的不满。
后来好不容易二房出了个武学天才沈思明，沈擎苍膝下却只有沈灵犀一个“嫡孙”，又天生痴傻，沈克果断意识到二房翻身作主的时候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