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的撤军令一下,最先动起来的是顺天府一带的鞑子平民。
虽然之前也有北直隶的鞑子陆陆续续遣送家眷和物资返回辽东,但那大都是因为南方战事不利因而引起担忧由此零零散散的自发迁移避祸,与官方发布号令的迁徙规模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因为东路军完全能够与北上明军在天津卫南面对峙好一阵子,按照多尔衮的设想,北直隶的平民物资多些的可以就近走山海关返回辽东,简装轻车的可以从居庸关和密云出关绕道草原返回盛京。
为此他特意安排了部份官员负责宣扬、疏导,让民众分三路返回辽东,这个计划没有什么疏漏,问题出在那些个旗主以及管事额真身上。
哪个不想让自己旗下的旗民和奴才携带更多的物资返回辽东,本旗之内手心手背都是肉落下谁都肉疼,至于说各旗之间当然是寸土必争不让分毫。
由此,那些个负责此事的官员眨眼间就被自己旗上的额真以及各旗旗主派来的代表给淹没了,这直接导致大多数旗民带着家人和包衣还有奴隶带上所有财物,包括扫把、马桶之类的杂物赶着大车小车和骡马涌向山海关,哪怕一丁点儿物件也不肯丢下。
山海关的鞑子守将得报跑上城头一瞧傻眼了,这不是摄政王公文上交代的节奏啊。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设卡检查、让旗民稍稍轻装出关的时候,本旗的旗民已经跳出来指着他的鼻子开始吆喝,很快各旗旗主的代表傲慢地下令他开关放人。
于是,仅仅两三千兵马护送着一条蜿蜒看不到尽头的人流、车流、骡马潮流缓慢通过山海关如同蝗虫一般漫向辽西走廊。
“伯爷。情况似乎不对劲,南面的哨骑禀报有大量的鞑子旗民赶着骡马大车携带着杂七杂八的财物正朝俺们锦州城方向而来。”
“大惊小怪。最近关内鞑子旗民不是一直在往沈阳迁徙嘛,这回到底是有多少人?”
“禀伯爷。据说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南面官道上腾起的烟尘在二十里地开外都能看到,可惜查探的儿郎们才靠近就被鞑子哨骑给赶跑了。”
“嗯?确定是普通旗民不是战兵!”
“确定。”
“嗯?难道多尔衮和阿济格兄弟俩在天津卫被刘亘和冯忠孝打垮了?”
“这个…………属下不清楚。”
“你亲自带两百骑过去探探,机灵点,无论如何要摸清楚鞑子的虚实。”
“是。”
多尔衮采取的撤军方略是先民后军、先大后小的策略,加上两军对峙前沿封锁严密,因此明朝的探子很难在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到三路大军统帅部,反倒是困守锦州城的关宁军主将吴三桂,没多久就得到了大批大批旗民携物资出关的消息。
吴三桂本能地感觉到这一回情况有变,他让自己的亲弟弟吴三辅出面邀请朝廷暗地里派驻锦州的代表喝酒联络,试探东路大军北伐的口风。
眼看着大股大股的旗民携各种各样财物物资从锦州城旁通过,这可是送到嘴边的肥肉啊哪有不吃的道理,吴三桂麾下的各级关宁军将领不淡定了,他们一起聚到主将衙门求见吴三桂,想要设卡拦截。
在搞明白南方的战事结局之前吴三桂不想惹是生非,他让吴三辅出面召见军将们,说他身体有恙云云,表示帅府自由安排,在此紧要关头各将要紧守营门、听令行事。
几个吴三桂的心腹将领凑到吴三辅跟前套将主的真是意图,吴三辅明白二哥的用意以吴三桂不宜过问此事暗示他们,他还表示帅府正在等待确切的情报,此时锦州需要安稳绝对不能闹出人命把事情搞大,否则吴三桂决不轻饶。
待吴三辅离开大堂去后面向吴三桂复命,众将窃窃私语一番后鱼贯而出,各自回营安排去了。
当夜,那个带兵出去打探的南十里铺守将赶回来求见吴三桂。
这角色倒也有些心计,带人出去打探的时候让几个亲兵化妆成揽活的青壮在官道旁候着,最终他带出去的人马都被鞑子护兵给驱散了,倒是揽活的苦力打探到了不少关于顺天府的消息。
是应天府衙门发布的迁徙辽东布告,街头村落还有衙役、帮闲敲锣一路打鼓游说,据小道消息说是在天津卫的摄政王多尔衮发布的命令。
‘还是有些不对劲,按理鞑子迁回辽东怎么着也得让那个小皇帝顺治和权贵们先行一步,这些人到哪去了?’顺天府衙役带人上街宣扬那这事不会有诈,不过吴三桂还是有些捉摸不透。
事实上,顺天府那边的撤军事宜与多尔衮设想的大相径庭搞得一团糟,也难怪吴三桂看不明白起了疑心。
本来多尔衮的确想让小皇帝顺治和一些权贵先行一步,至少在锦州的关宁军反应过来之前顺顺当当越过辽西走廊,哪知道这会儿的八旗根本没什么秘密可言,皇宫里的人还在考虑该怎么办,外面的旗民却在第一时间串联活动起来了。
不过,尽管多尔衮和刘亘较量的结果还没有传开来,但是,若是多尔衮取得决定性优势,那他不可能让关内旗民逃回辽东去,吴三桂认定多尔衮和阿济格指挥的大军遭遇了惨败或者崩掉了大牙打不下去了。
吴三桂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当然需要做点事情给应天府的朱慈炯兄弟和官吏军民们瞧瞧,若是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和机会的话。
第二天一早,锦州城南。
宿在官道旁的鞑子旗民突然看到大队大队的关宁军团练涌出城门开始在官道上布防,他们不仅架起了拒马和大枪阵,还在四周洒了铁蒺藜防备马队冲击,而在城头,那些个黑洞洞大炮小炮都指向官道左右。
话说多尔衮在锦州城内设了个联络官叫佐朗,这厮负责大清国与关宁军的各类联络、交涉事宜。
之前吴三桂把他们当做大爷好吃好喝供着,不过自从明军水师在辽东登陆袭扰,佐朗一伙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他也很难再见到吴三桂本人,基本上只能与将军府的幕僚打打交道,能够见到吴三辅说上几句算是顶了天。
也不知道吴三桂会不会反,总之,佐朗每天都觉得脖子上凉飕飕的浑身不自在,但没有多尔衮的命令他不敢擅自离开,提心吊胆硬着头皮窝在城内等天亮。
这一天,大规模迁徙的旗民终于来了。
可是没等佐朗松一口气这厮就听到了噩耗,他二话不说带上护卫们牵出早就准备好的马匹直奔北门而去。
令佐朗奇怪的是北门照常开启而且没有特别的检查措施,性命攸关之际他来不及多想急匆匆逃出了锦州城一口气跑到北十里铺,过了关卡这厮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于是令随从们停下。
等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有通过南面关卡的旗民陆陆续续赶过来,看他们一个个怒气冲冲的且随身携带明显少了一大截,佐朗赶忙迎上前亲自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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