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大器看了路振飞一眼没有答话,袁继咸不由得跟着看向路振飞。
路振飞朝他摇摇头说:“季通兄。除非刘三元带兵北上支援陕西,并且李闯还得把大军的指挥权交出来。”
这怎么可能。
的确是不可能的事,袁继咸也是个能臣,想到九江万余兵马面对十几万左良玉部,随后是几十万李闯部乌合之众,最后是凶悍的鞑子大军,他的眉头拧成了一股绳。
路振飞和吕大器端起茶盏喝茶,让袁继咸思考、斟酌,没料到,茶水才喝了两口,袁总督就有了决断。
“东川公。见白兄。兹事体大,老夫决定去一趟武昌,当面说服左良玉派兵在北方承天一带以及荆州附近布防抵抗,请二位帮着说服刘本源,带兵留在九江作为左良玉部的后援,拜托。”说完袁继咸深深作揖。
“季通兄。有事好商量,坐下喝杯茶咱们接着讨论。”
“见白兄。情势如此危急继咸身为江西总督,这茶哪还喝得下。”
“季通兄。李闯和鞑子的决战还没开始,不差这一刻。”吕大器插话打圆场。
“唉。”
袁继咸急了,路振飞和吕大器对看一眼继续喝茶,一副风轻云淡的架势,袁继咸心里有事喝了一口茶又想张嘴,此刻路振飞朝他抬手示意。
“季通兄。换位思考,若你是左昆山,你肯留在武昌与李闯部大军拼个两败俱伤,然后给后面紧跟而来的鞑子和吴三桂摘桃子!左昆山明白这一仗不论输赢,他都将是彻彻底底的输家。”
“季通兄。左昆山对朝廷的态度想必你也很清楚,若是没有鞑子和吴三桂跟在后面,为了大明朝老夫与见白兄怎么着也要跟你一起去武昌以大义规劝,可是…………”说着吕大器摇摇头重重叹了一口气。
袁继咸对他俩上下看了几眼突然发出一声冷笑:“嘿嘿。东川公见白兄联袂而来,想来是早有谋划,直说吧。”
“季通兄。咱们三人的目的其实一样,都是为了重振大明,不过眼下李闯、鞑子势大不宜硬拼,留出空间让他们狗咬狗,咱们还是以保存大明元气为上策。”
都是官场老油条,尽管路振飞话说得委婉,但袁继咸一听脸色就变了,板着脸说自己职在督抚,不会丢下九江黎民百姓躲去赣南苟且偷生。
“季通兄。实话跟你说吧,我们计算过无论出现哪种局面,九江城肯定是守不住的。”吕大器见他如此忍不住发话。
他给袁继咸分析,若按照袁继咸的打算和安排,几个月后武昌、九江一带将会是四雄混战的局面:左良玉部、李闯贼军、鞑子和吴三桂部,最后是江西本地兵马。
这四部势力中数鞑子和吴三桂部最为超脱,只要把李闯赶出陕西,逼他奔走商洛逃往襄樊,然后大军徐徐南下,在一旁坐看其余三部人马厮杀,最后来个渔翁得利。
左良玉此刻独霸一方已经不在乎应天府朝廷,如此情势必然是一走了之的结果,最难受的是李闯部和江西本地兵马。
不管占据武昌后的李闯贼军东进还是西进,九江城必将是他们的首选目标。
九江城除了宋代岳飞修建的岳师门濒临大江、陡峭险峻且无立足之地,是个防守的天然堡垒外,其余各处地势平坦,利于攻城大军铺开围城。
袁继咸万余人马加上刘亘的三万大军,四万余战兵的确可以守九江府,与李闯拼个血流成河、你死我活,可接下来该怎么办?
左良玉和鞑子可不是省油的灯,元气大伤的江西兵马难道还有实力应对。
“季通兄。咱们得把九江让出来,把兵马辎重撤去南昌府与东面的饶州府遥相呼应,建立一道牢固的防线。”
“让出九江,李闯贼军顺流而下攻击安庆、芜湖和应天府,咱们岂不是成了历史的罪人,与姜瓖、王承胤、唐通等逆臣之流有什么区别!”袁继咸瞪着二人愤愤道。
实质性的东西来了,吕大器看了路振飞一眼,路振飞不易觉察地微微摇头,示意吕大器不可造次。
“季通兄。史宪之与我等都被排挤出朝廷,马士英把持一切、任人唯亲,你觉得这样的局面能维持得住吗?”路振飞不同意摊牌,吕大器只得跟袁继咸兜圈试探。
“东川公。江北有史部阁督师,定能御敌于徐淮,继咸身在督位,决心保一方平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袁继咸是个有民族气节的大臣,说到做到,在满清的威逼利诱下宁死不屈,留名青史,为后人景仰。
但是,九江城防备空虚,最终被左梦庚趁虚而入付之一炬,令九江民众平白无故遭受家破人亡的惨剧,这是其人生一大污点。
道不同不相为谋。
吕大器和路振飞黯然辞别,但袁继咸并不想放过刘亘,他以江西总督的名义赶赴湖口赣南兵马大营,下令刘亘部就地留在九江御敌。
刘亘客客气气把顶头上司引入大帐,但在原则问题上丝毫不退让。
“总督大人。本官之所以带兵赶往赣南,是因为裁军兹事体大一发而动全身,咱们总不能说解散就解散,寒了天下热血壮士之心。”
刘亘说前几次朝廷号召勤王,可是赶去的兵马遭受了很不公正的待遇,因为在京畿得不到粮草补给导致兵马溃散,这本是兵部和朝廷应该承担的责任,但最终人头落地的竟然是赶去勤王的带兵将领。
也因此,这一回朝廷号召天下勤王,外地赶去的只有赣南一支兵马区区两千余人。
京畿陷落,前车之鉴啊。
朝廷不拿出一两银子、一亩土地安置应募兵将,不计后果一散了之,这不是把热血将士们往死路上逼嘛,赣南巡抚衙门做不出这般不仁不义之事,决定研究出一个稳妥的法子,然后尊令开始裁军。
稳妥的法子就是得有银子,否则免谈。
“你…………”
刘亘高举弘光朝廷政令以子之矛破子之盾,一番义正言辞气得袁继咸吹胡子瞪眼,可他没有拍桌子,因为辩驳不了,朝廷在解散民军这件事情上的确做得不仁义、不明智。
在后帐偷听的路振飞和吕大器见袁继咸发急,两人赶忙跑出来做和事佬,无论谈得如何,作为老友总不能撕破脸皮给外人看笑话。
袁继咸早猜道两老头躲在后帐,没好气瞪了他俩一眼气呼呼端起茶盏,可发现自己却一口也喝不下。
“马士英当道,我等所做的一切都是枉然,为了保住大明一份元气,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俨若肯请季通兄三思。”吕大器起身一脸真诚作最后的努力。
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很多时候比大义凛然地展示自己的气节更加令人景仰,因为,忍辱负重之人往往会遭到社会的嘲讽、鄙视,但这种做法往往能产生实际效果。
在气节方面,袁继咸和史可法、左懋第是无可挑剔的同一类英雄人物,因此他毫不犹豫、甚至有些不给面子板着脸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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