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亘和冯忠孝、靳胜武三人这会儿正在紧急商议大军的下一步行动方案，到底是北上还是南下。
由于王自奇部顺着官道一路溃逃，护卫队花了一个多时辰才打扫完战场，一万三千五百贼兵，战死者七八百人，主要是被刘亘的虎尊炮轰死的，逃进山里两千余人，经王自奇和张胜等人喊话，跑回来千把人，还有千余人不知道跑哪去了。
对那些角色刘亘顾不上了，这里可是某人东躲西藏三年，写下梅岭三首绝命诗的地儿，当地民团都拿躲在山里的匪徒被办法，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一千八百护卫队员看管一万一千多贼兵，没一个敢逃跑的，队员们强壮的体格、彪悍的气势就是王自奇和张胜看了也心服。
根据王自奇和张胜的交代，刘亘三人彻底搞明白了白文选的军情动态，得知白文选在永州坐镇，从长沙赶来助阵的张能第部虎威营驻扎在郴州，他和刘廷举分别从汝城、宜章出兵广北，夹击韶州府。
南下，就是帮助韶州府守城，看看有没有机会击溃刘廷举部。
北上，说白了就是去夺取王自奇留在仁化、汝城的粮秣辎重，这对刘亘很有诱惑力。
冯忠孝和靳胜武从军事的角度考虑，认为护卫队应该南下，利用刘廷举部不知道王自奇军被歼灭的时间差，冒充王部人马一举击溃刘廷举。
从时间上来说完全有可能实施该计划，而且王自奇也愿意配合，如此这般，除非张献忠进一步增加援兵，不然白文选不敢再贸贸然南下进攻广北。
“咱们已经俘虏了一万多人，再俘虏一万多兵马，谁来养活他们？”
“忠孝。胜武。咱们护卫队来韶州府作战的目的是什么？”刘亘听了两人的意见连着发问。
“打通商路。”
“打通商路的目的又是什么？”刘亘看着他俩追问道。
“获取粮秣物资。”
“有现成的粮秣物资摆在咱们面前，还打打杀杀干嘛。”
刘亘说韶州府已经派官员到南雄责问，说明他们对护卫队的态度不会友善，即便南下帮韶州府击溃刘廷举部，人家也不会感激咱们，最多拿些陈芝麻烂谷子出来应付了事。
结果就是护卫队耗费人力、物力、财力帮广东方面打仗，却什么好处也得不到，还要倒贴作战物资和粮秣。
“韶州府是雄关，谅那刘廷举一时半会儿打不下，等咱们去仁化、汝城把粮秣辎重运回来，再去韶州府助阵，没准他们人心惶惶的会主动给咱们送粮秣辎重。”
“听先生一席话，忠孝、胜武茅塞顿开。”
屁股指挥脑袋，三个角色在官道旁的茶棚子底下算计得头头是道，怎么也料不到韶州官府、官兵那般做派，被十余个流寇哨探占了广北重镇。
收拢所有人马北上仁化，靳胜武则带领三百骑军汝城，同行的自然还有王自奇，他去招降留守的一千人马。
王自奇在仁化留了五百贼兵看守搜罗来的物资，因为仁化的士绅、乡民第一时间逃跑了，再加上时间紧迫他们并没有捞到多少辎重，刘亘和冯忠孝他们带领大军驻扎下来，又派了两百人马与一千老弱降卒赶去汝城帮忙。
看着有些乱哄哄的一万贼兵，刘亘心里觉得很不踏实，眼下自己手上只有一千多护卫队员，贼兵要是闹起来可不容易弹压，他吩咐后营一定要给贼兵们吃饱肚子，绝对不允许虐待俘虏。
想了想还是不踏实，刘亘吩咐陈广涛去把张胜等贼军大小头目全都带到衙门堂下，亲自给他们训话。
“各位大都是从陕西出来的，这些年在中原各地转战不停，亲眼见到千里赤地、民不聊生，心里应该都明白那副景象就是皇朝末世的模样。”大家都是明白人，刘亘的开场白没有遮遮掩掩直奔主题。
“说实话，本官也痛恨那些吸血的贪官污吏，认为大明朝从根子上烂了，三百年皇朝轮回，问题是，谁将有机会坐上那个宝座？”
作为大明朝的官员，虽然有些人心里已经在考虑这个问题，但这话也就刘亘敢当众提出来，他的话音一落，堂下顿时骚动起来。
刘亘看了众人一眼抬手示意安静：“张胜。你来带头谈谈，今天言者无罪。”
“是大西王。”张胜的角色还没有完全转变过来，听了立刻瓮声瓮气回话，贼将们也在窃窃私语。
刘亘盯着他看了一会问：“张献忠比得上李闯？”
这下张胜说不出话了，他憋了一会才叹口气摇摇头。
刘亘说张献忠这人重杀戮，加之疑心重不能真心对待部众，成不了气候。
他现学现卖，把从靳胜武那里听来的献贼互相制衡那一套搬来过来，说这一次你们战败并不是将校不会打仗，而是整个南下大军派系林立、争权夺利所致；这话说到了大伙心坎里，一时间觉得这个少年三元公的确不凡，败在他手下心里能接受。
“张胜。如今中原各路人马以李闯声势、实力最为强悍，他是不是那个最有机会的枭雄呢？”
刘亘说着对全场贼将扫了一眼，顿了一下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说道：“秦汉以来的历史表明，李闯想得到善终都不可能，更甭提什么三五至尊。”
他的话音一落堂下开始出现小骚动，贼将们虽然嘴上说大西王如何，可大多数人心底里认为李闯比张献忠强、号召力也大得多，刘亘否决李闯，大多数贼将并不服气。
就要你们不服气，才能杀掉你们的匪气、傲气。
刘亘扳着手指头给贼将们讲述秦汉以来末世的历史事实，软件男别的历史不清楚，对于乱世的英雄豪杰多少有点儿概念。
秦二世亡国，揭竿而起的陈胜吴广皆遭横死，笑到最后的并不是席卷天下、威震四方的楚霸王项羽，而是徐州豪强刘邦。
汉末张角三兄弟闹黄巾军起义，一时间攻城拔寨、天下风云顿起，各路英雄豪杰在中原舞台如走马灯般亮相，奸贼董卓挟天子以令诸侯，最后还不是横死，声势最大的袁绍两兄弟成了笑话，最终得便宜的是小弟曹操，还有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刘备和蜗居江南的孙吴。
魏晋咱们汉人内乱，厮杀不止、伤了元气，最后便宜了北方游牧蛮夷。
隋炀帝横征暴敛，逼得河南、山东豪杰奋起抵抗，瓦岗寨蒲山公李密、洛阳碧眼贼王世充、河北窦建德都是一时豪杰，可最后得天下的是在一旁冷眼看热闹的太原府李唐。
大唐底蕴强，安史之乱之后藩镇军阀混战了百余年，谁也料想不到最后被籍籍无名的小军头赵匡胤得了天下。
北宋走极端，面对虎视眈眈的北方游牧竟然玩起了文官治理天下，文恬武嬉，妄图靠上贡财物享受关起门来的荣华富贵，盛世如烟云，结果靖康两个角色成了受尽耻辱的井底之蛙，身死国灭。
南宋赵构还不汲取教训，依旧把玩一条腿走路的文官治理，把岳王爷、韩世忠那样的千古名将杀的杀、贬的贬，隔岸犹唱后庭花，到头来陆秀夫背着小皇帝跳海自尽，白白便宜了蒙元。
胡人没有百年国运，元末北方刘福通、韩林儿的红巾军横扫中原，南方彭和尚、徐寿辉、陈友谅等人呼风唤雨，最终坐上九五之尊的，竟然是半路出家、混入红巾军求活命的本朝太祖。
“张胜。诸位。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史书上那些闹得欢腾的角色一个个身死族灭，你们还有谁认为张献忠、李闯之流能得天下的，本官二话不说现在就放他出去投奔长沙、绝不阻拦，等过三五年，让留下来的同伴看看找不找得到你的坟墓在哪。”
时间不长的大论调，一个个鲜活的豪杰出现在大伙面前，有好些角色还是贼将们崇拜的对象，可今天听刘亘这般一说，大家都无语了。
堂上堂下一片寂静，别说张胜这些个俘虏，就是冯忠孝、陈广涛等人，也一个个听得目瞪口呆。
“先生。为什么楚霸王、蒲山公、安禄山这些人物得不到天下。”过了好久，谁也想不到开口的竟然是陈广涛。
这问题比较复杂，总不能说枭雄得戴上温情的面具时刻保持一个腹黑的心吧，不过这年头敬畏鬼神天地，刘亘说他们的所作所为天怒人怨，老天爷岂能容忍。
李闯和张献忠在中原大地制造了千里赤地，宰杀两脚羊作为军粮，明显属于天怒人怨、老天爷不能容忍的那一类，张胜等人听了再次沉默。
“三元公。当今天下哪位英雄豪杰能脱颖而出？”
最后张胜憋不住了，起身朝刘亘鞠躬后问话，刘亘见了心里微微一笑，知道贼将们心底的信念动摇了。
有骄狂得忘乎所以的李闯，有那该死的帮凶大汉奸吴三桂和洪承畴，得天下的是多尔衮带领的满清，这事岂能告诉他们。
“唐太宗说过，得民心者得天下。”刘亘看着贼将们说了一句在他们看来莫测高深的古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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