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不苟力大,高供奉是领教过的。见杨不苟伸手过来,他便慌忙地想避开。哪知杨不苟手快如闪电,只一瞬间便抓住了他的手。
疼痛之下,高供奉只好告饶道:“大皇子且松手,咱家自会交待个明白。”
杨不苟手一松,却贴在他身边;相处有些时日了,他清楚这高供奉时常会耍些滑头。
高供奉揉了揉被抓疼的手,然后苦笑着说道:“这天牢咱家只是听说过,具体在哪还确实不知。不过据闻,殿前司营御教场有一处防范甚严,寻常人是靠近不得,咱家估计那天牢多半在此处。只是——”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
“别吞吞吐吐,只是什么?”杨不苟心急的催促道。
高供奉抬眼看了看董槐和杨不苟,面色难看的沉声说道:“只是咱家听闻,那项天歌好像是升天了!”
“胡说,我师父英雄盖世,怎么会归天?”杨不苟的手一下就按在了高供奉的肩头,高供奉吃不住力,被压得身体佝偻起来。
“大皇子,不是归天,是升天啊!这消息咱家是从董宋臣处听来的。咱家受皇后娘娘之托,去打探关于项天歌的事,便利用与董宋臣曾有师兄弟的情义,去套他的话,方才得知项天歌在一月之前,突然自天牢之中消失了身形。大家都说项天歌是天外来的神仙,必然是被上天召了回去。”
杨不苟身躯微微一震,僵在那里呆立不动;他心想:师父来历确实古怪,兴许真是回到他的世界去了。
高供奉小心卸开肩头上杨不苟的手,轻声说道:“咱家听说项天歌得了什么怪病,他升天兴许是回去治病去了。其实官家安排了众多御医去诊治他的病,但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官家他,其实很在意项天歌——”
杨不苟这时一颗豆大的眼泪从眼角滚落,他声音低沉的问道:“为何要将我师父拿入天牢,是谁做下的?”
高供奉重重叹息一声,说道:“项天歌来历神奇,有传言说他还带有天外的宝藏。据说无论何人得到这个宝藏,都会变得很强大和富有,甚至可能获得长生不死之灵丹。官家他,也想得到这个宝藏。”
“是爹爹下的手?”杨不苟颤抖着问道。
“官家有这个心思,具体下手的是知枢密院事贾似道。”
“贾似道!”杨不苟脑海中浮现早朝时,那个面皮白净,相貌俊逸的中年官员。于是问道:“他为何要对我师父下手?”
“据传言是为了一个情字!”高供奉眼中透露出惋惜之色。
随后他将听到的故事向杨不苟娓娓道来。
原来,贾似道有一个妹妹贾平平,生得非常美丽,比她姐姐贾贵妃也差不上多少。只是她自幼多病,身体非常柔弱。
十八年前,项天歌横空出世,据说天文地理无所不通,还略知医术,故此贾似道将他请入府内为妹妹看病。项天歌手段果然了得,半月之后,贾平平身体居然开始好转。只是,贾平平与项天歌接触久了,二人竟然生出好感。
后来项天歌突然去了长江以北,二人之间便断了联系,而贾平平就此不出贾府一步,誓言此生唯项天歌宁死不嫁。直到半年前,项天歌又忽然出现在贾府,悲剧便开始了。
“咱家不知项天歌是如何得罪的贾似道,只听说项天歌入了贾府之后,那贾平平每日以泪洗面,后来贾似道便与项天歌翻了脸。听说项天歌被押入天牢之后,贾平平便去了马儿山前的白云庵出家,不知她听到项天歌飞升的消息,会是怎样情形。”
最后高供奉感叹道:“自古至今,有多少英雄豪杰,都陷在情字之中而落个悲凉结局。项天歌英雄了得,也一样脱不了这个命数。”
杨不苟听了这故事,就忆起当初与师父即将分别时的情景。那时,师父望着凤凰山方向,那忧伤的眼神,现在想起来,与自己思念安姨是何等相像。
他暗想:不能全信了高供奉,贾府和白云庵都要去走一走,便是天牢也应当去查看一下。
放下师父这件事,杨不苟望向外祖母道:“外婆,我听说当年府中有一个婶子常进宫陪伴我娘,不知这个婶子还在家中么?”
一旁董五的婆娘刘氏上前,她双手相交至胸腹间,微曲膝,低首,同时口念“万福”,然后说道:“大殿下,那时去宫中陪伴董妃娘娘的是奴家。”
杨不苟目注刘氏问道:“婶子,我想了解当年仁元殿起火前的一些事情,可否借一步说话?”
刘氏点头应道:“那殿下且随奴家来。”
说罢,向董五使了个眼色,便当先出了董槐的卧房。
三人来到一处偏房,刘氏吩咐董五守好门前,莫要人靠近,便带着杨不苟进入房内。
来到床边,刘氏蹲**来;她在床底摸索了好久,才拿出一个油布包裹。她小心拆开油布,内里露出一叠纸来。
“这是董妃娘娘在仁元殿起火的前一天,交给奴家的。她说:如果有一天大殿下找过来,就交给大殿下。”刘氏神情严肃的说着,双手将那叠纸捧到杨不苟面前。
这是娘亲留给我的,娘亲走之前便惦记着我。杨不苟努力控制着自己,让眼泪不要落下来。他用颤抖的手,接过那一叠纸,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了起来。
这封信更严格的来说,应当是一篇日记;记录着自杨不苟出生以来,仁元殿中的事。
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杨不苟才将这篇日记看完。
在日记中,多次出现皇帝、贾贵妃、董宋臣和卢允升四人的名字;一写到四人,文字中就充满了怨恨。尤其是最后,通篇都是控诉着他们四人,对她精神和**的折磨。
董妃日记的结尾写得很匆忙,字迹有些潦草。
她写道:你弟弟已被皇后抱去,在她身边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娘亲只担心你;因为娘亲感觉得到,董宋臣和卢允升不会让我们母子,平安渡过这段日子,皇帝也在纵容他们来加害我们母子;危险越来越近了,娘会让那个小宫女李氏带你走,如果你真是龙,你自会有飞起的一天。
“我儿,娘亲不求其它;若有一日,你们兄弟真化身为龙,娘只求你们将那贾贵妃、董宋臣和卢允升三人的头颅,摆放到娘的坟前,那时娘便可以安息了!”
信的末尾,还潦草的写下了一句话:
“你兄弟二人来历非比寻常,若有可能,你们去找一个姓陈的道人,他知道很多秘密。切记!”
贾贵妃已经死了,现在便只剩下董宋臣和卢允升二人了。
“你们要好好活着,等我来取你二人狗命!”杨不苟在心中暗道。
只是为什么要找姓陈的道人,他有些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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