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供奉停下脚步,目光如利剑射向王捕头。
“什么密事?你且说来听听。”李言放下手中的供据,坐正了身体。
王捕头抬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不敢望向那个老太监,直勾勾看向李言说道:
“小人十年前还是个小捕快,随着岳父老大人金捕头做事。有一次外出公干,捉了一个行骗的道士,这道士吃不住小人的刑讯手段,交待过一件事,说是他曾行骗过宫里。”说到这里,他见李言面上浮起一丝兴趣,又偷眼用余光察看了一下老太监,感觉他听得很认真,于是接着说道:
“他说是绍定年间,曾受一个中年男子指使,在临安散布董妃将孕有两子的消息;皇帝为此特招他上殿询问,他便按照那个男子所教的胡侃了一通,皇帝就信了。却不曾想,后来董妃果然生下一对双胞胎皇子,而他也拿了很多赏赐。”
“那个道士是不是姓陈?”高供奉这时问道。
“是姓陈,记得是叫陈行简!”王捕头慌忙答道。
“他有没有说那个男子是谁?”高供奉又问道。
“没有。当时我和岳父都以为他是个神棍,不太信他,便没往下盘问。”王捕头老老实实答道。
“陈行简现在在哪里?”
王捕头见问,心说:莫说我不知道,便是知道也不能说,如今一家三口的命都要指望他了。于是答道:“当时他只是犯了行骗之罪,也不是大案子,小人和岳父只收了他些好处,便放了。”
说到这里,他又偷偷望了老太监的面色一眼,见老太监杀心又起,就赶紧说道:“不过小人精通追踪之术,只要他不离开南唐,任凭他躲藏何处,都能寻找出来。”
“你要多长时间能找到他?”老太监的目光咄咄逼人。
王捕头想了一会,嗫嚅着说道:“给小人半年时间——”只是见老太监眼中又生出杀心,便咬牙说道:“供奉,给小人一个月时间,不能再少了。小人定会将这个陈道士,捉到王爷和供奉面前!”
“好,咱家就代王爷做个主,给你一个月时间,若是到时见不到这个陈道人,你一家便在阴曹地府里相会吧!”高供奉断然说道。
随后他叫来侄子高远和高见,要他们将王捕头一家暂时关进斗坊押人的地方,并嘱咐要绑好,看严实了。
又让斗坊的婢女领了唐安安和小荷去歇息,屋内只剩下李言和高供奉二人时,李言问高供奉道:“供奉从他话里听出了什么?”
高供奉微闭双目,沉吟了一下说道:“殿下,这牵扯到十八年前的事,兴许与殿下和大皇子的身世有关!”
李言听他这样说,心思便转了起来。
“关键处便是那个道人说的男子,供奉心中有怀疑的人么?”
“有!”高供奉毫不犹豫地说道。
“供奉怀疑的是谁?”
“项天歌!”
高供奉眼中有一丝怅然,那个人实在是太强大、太耀眼。便是他教出来的弟子,现在也让他生出畏惧。
“项天歌,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李言将手按在那沓借据上,陷入思索之中。
他听说过这个人的一些事迹,知道他很强,甚至父皇李诺对这个人也有些惧怕。这个人在自己出生之前的八个多月,就离开了南唐;从他进入皇城到离开皇城,也就三个月多一点。以十月怀胎的常理论,也就是说:在他呆在皇城期间,正是董妃受孕的期间——
想到这里,李言惊愕的睁大了眼,他不可思议的望向高供奉。
高供奉知道自己的小主子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他轻轻叹息一声,说道:“殿下,官家他正是心病不去,才会如此!”
“他怀疑本王生母不洁,故此处处冷落本王。那个李信敢如此嚣张,也是因为听到了风声?”李言眼中生出恨意。
高供奉默然无语,过了好一会才说道:
“殿下,娘娘一直拿你当亲生——”
“亲生,亲生,”李言沉思良久,他猛然间把桌几一拍,站了起来。
“娘娘身为正宫,忍辱负重,受了几十年委屈,我李言也为她心有不甘。只是,若真是如同我等猜想,本王和杨不苟血统不正之事一旦落实,这天下之口,也容不得皇位落到我兄弟二人身上。”
李言这时眼中冒出狠色,说道:“我本无意对抗爹爹,只想出走远避他国。现在既然知晓了这件事情,却倒是可以放下心事,争一争这个江山了!”
高供奉听了不禁大喜过望,颤声问道:“殿下不走了?”
“不走了!先将这个捕头说的事查个清楚,谋定而后动。”李言点点头说。
他心想:如果自己果真没有李唐血统,就算是毒杀了爹爹篡位,也不违背伦理。既然如此,对李义父子也大可以使出手段,送他们去见阎王。
“那大皇子那边如何处理?”高供奉问道。
“就要他替本王暂时支应一段时间,高远带人去找那个道人,本王居于此间调度。”李言说道。
高供奉点点头,又说道:“殿下,咱家听传言说项天歌有一个宝藏,大皇子既然是他弟子,兴许知道宝藏的秘密。”
李言微眯了双眼,好一会才说道:“那就盯紧了他。若是钱财之物,倒无甚打紧,让他尽皆取去;若是有关国运,不妨抢了!”
高供奉听了心中暗道:这才是咱家心中的殿下,不枉自己十几年相伴的心血。于是欢喜着告退。
离开高氏斗坊,高供奉一路急行返回忠王府。
此时已是四更天了,凤凰山上,圣果寺的钟声已经鸣响,报晓人的木鱼敲击声也在街坊中此起彼伏。御道之上,已有十数顶小轿在护卫和下人的簇拥下,向着朝天门而去。这是朝臣们在上早朝,看这架势,今日的早朝怕是又要吵翻了天。
高供奉快步疾行,只是在经过小轿时,与轿内的官员寒暄几句,便又匆匆赶路。
临近朝天门时,黑暗中一人自路边现身,恭敬地叫了声“三爷爷”。
高供奉仔细辨认,依稀认出对方也是高氏一脉,掌管着高氏一族运河上的生意。于是问道:“你是水上讨生活的高小六?”
那人应道:“三爷爷记性好,侄孙儿正是高小六。”
“是要儿要你来的?他去了哪里?”高供奉又问。
“三爷爷,高要叫小的传话给您,他北上了。说是要报大皇子的恩情。”
高供奉明白了,高要这个傻小子是在报恩,报资善堂杨不苟的维护之恩。
义气,义气这个东西真是好远好远的事了。高供奉心中一叹,董宋臣的脸便从他心头划过。当年自己也是与董宋臣讲义气,可现在又如何?高要还需要磨练啊,终究是年少心性!他心里想着,看着那高小六消失在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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