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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延和殿

    话说杨不苟见到郑寡妇那凄惨的样子后,心中对临安府就充满了恨意。

    官不为民,只一味欺压,强取豪夺,人民哪里有活路!都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难不成非要百姓起来造反么?

    想着下午时那个李信的论调,他的心中就冒起火来。你出身高贵便可以作威作福,百姓便只能俯首贴,任你欺凌?你比别人便多长了一双手,两只腿不成!

    这个天要变它一变才行!这个想法一产生,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从陈胜、吴广历数下来,到本朝方腊和宋江等人大大小小的造反,除了尸山血海,没见谁能成功过。这是为什么?如果师父在,兴许他可以给出答案。

    小轿晃晃悠悠到了忠王府,杨不苟这时惊觉,想着自己让人抬着,也是作威作福,就感到屁股被针扎一样。他脸上腾起红晕跳下轿子,弯下腰来就给轿夫们施了一个大礼。

    四名轿夫见忠王爷这般作派,吓得浑身筛糠,齐齐跪下叩头,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王爷。

    高供奉慌忙抢上前,他托住杨不苟的手臂,埋怨道:“我的小主子,您抽什么风,您这一礼不是要要了这几个奴才的命么!”

    杨不苟有些手足无措,他辩解说:“我自有手脚,却要他们抬着走,心里着实不好受,所以要给他们赔礼。”

    高供奉叹息一声,说道:“王爷啊,这世上的事便是讲个分工;您是忠王,身份高贵,而他们是仆役,是专门侍候您的。您让他们抬您,那是他们的福分,若是有一天您不需要他们抬了,那他们就是些无用之人,便没理由在这世上存活了!”

    “是啊,王爷,您便可怜可怜我们几个,我们都是对王爷忠心耿耿,从无异心的人啊!”那几个轿夫哭诉道。

    杨不苟这时尴尬至极,没想到自己一时生出的善意,居然会产生如此反响。难道这世间果真便应分出个贵践,才会让人心安么?师父说的平等自由,难道只是个梦想?

    杨不苟摆摆手,情绪低落的走进王府。守卫在门边的护卫都齐齐跪了下来,高声唱诺道:“恭迎王爷回府!”

    杨不苟一点心情也没有,闷着头沉默地走过去。他感到很悲哀,这世间的等级现在看来,似乎牢不可破!

    高供奉望见杨不苟这个样子,也只好摇头暗自叹息。大皇子人品不错,今日在资善堂先出手维护了高要,其后又发高论,据说皇后娘娘都感动的流了泪。只是这尊卑,在高堂之上议议便可,真拿到这现实之中来,却是万万不可。这世上没了尊卑,那还不反了天了;那些贱民失了敬畏之心,便没了约束,只怕四处都会掀起血雨腥风。

    这时高要小心地窜到他身边,低声说道:“三爷爷,宫里来口谕了,要殿下入内见官家说话。”

    高供奉心头一紧,鼻尖上便沁出了汗来。“是谁来传的口谕?”

    “董内侍。”高要说着,脸阴得能滴出水来。

    高供奉沉吟了一下,便低沉的说道:“要儿,殿下对你不错吧?”

    高要听了便跪到地上说道:“三爷爷,殿下一向视高要为伴当,多有照顾,今日为了高要不惜得罪荣王世子,我便是为殿下去死也心甘情愿!”

    “好,有这份心便好,也不冤三爷爷花心思把你弄进宫来。这样,你马上赶去仁明殿见娘娘,该怎么说你自是明白。三爷爷稍停之后,便陪着殿下进宫。”

    高要也不犹豫,道了声:“三爷爷放心。”起身便走。

    高供奉收拾了下心情,便平静的进入到杨不苟的寝殿。

    寝殿之中,杨不苟正来回踱着方步,而侍寝的女官,正一脸紧张的随着杨不苟的身体转动。高供奉摆摆手,女官如释重负悄悄退了下去。

    “殿下,官家召见。”高供奉柔声说道。

    杨不苟转过头来,有些为难的说道:“供奉,你也知道,我并不是忠王,而是杨不苟。”

    高供奉不动声色,依然柔和的说道:“他一日不回来,你便是忠王。”

    杨不苟皱起眉头,说道:“我不想当什么忠王,我想做回我自己!”

    “你答应过他,做人要诚实守信,你不想成为一个不守承诺的人吧?”高供奉的声音还是那样柔和,但隐隐有质问的意思在里面了。

    杨不苟苦恼地摆了下头,说道:“好吧,我随你去见皇帝,要如何应对你教我。真是受够了,你能不能去熙春楼见见他,要他快点回来,我撑不下去了。”

    “你撑得住,而且你做得比他做得还好!”高供奉在心里说道。

    杨不苟随着高供奉来到延和殿时,董宋臣正候在殿门外。他堆起笑脸向高供奉拱了拱手,便有些冷漠地对杨不苟说道:“传官家口谕,着忠王李言立即觐见!”

    高供奉迈步就要带着杨不苟进去,董宋臣笑着伸手拦住。他友好地说道:“高兄,官家只要忠王一人进去,说是父子俩要好好叙话。咱家就在这里陪着高兄,借着朦胧的月光,一杯清茶,回首往事吧。”

    高供奉无奈,只能担忧的示意杨不苟自行进去,他便满腹心事坐了下来,陪董宋臣聊天。

    在一方石桌前,高供奉与董宋臣各据一角坐着。董宋臣推过来一杯茶水,平静说道:“高兄,你长咱家两岁,又早咱家一年入宫,是咱家的前辈了。咱家初来时,先多承高兄照顾,这份恩情,一直铭记在心啊!”

    高供奉淡淡一笑,将茶水凑到嘴边,小啄了一口,眯起眼睛说道:“难得内侍还记得当年之事,那时你我都随着马押班做事,修练功法。这么多年过去了,内侍的官是越做越大,都已经做到通侍大夫,可是比师父马押班都要高过了几头。”

    董宋臣得意一笑,说道:“高兄也不错,得皇后娘娘看重,将来也是会做到五品的大夫。话说起来,这皇城之内,如果我们师兄弟联起手来,便没有做不成的事。”

    “内侍想要做什么事?”高供奉又啄了口茶水问道。

    董宋臣身子向前一倾,凑到高供奉近前低声说道:“忠王没希望了,官家已经有意立荣王世子李信为皇子,高兄跟着他只会受到牵连。良禽择木而栖,高兄何不与咱家合作,把世子推上去,将来也落个从龙之臣的美名。”

    高供奉心头一颤,心想:难道是他们现在就要下手?大皇子生长于民间,性情刚烈,若是这时遇到危局,只怕应对上还比不了殿下。大皇子要是一时冲动起来,怕是会惹下大祸。皇后娘娘啊,您怎么还未到?高要这小畜生,也不知通知到娘娘没有,要是出了差池,咱家非剥了他的皮!

    延和殿内,四壁粗大的红烛跳动着火光,将这所大殿照得昏黄。影影绰绰之下,李诺盘膝于龙榻之上,目光落在眼前的折子上。

    这折子是荣王李义上的,他已经看了十数遍,每一个字都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皇家吃穿用度,都要靠天下的百姓和奴仆;自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又有什么资格来统领天下百姓!这些字,字字刺痛着他的眼睛。李言好大的胆,这样的话都敢说出来,到底是个野种,这见识与那些贱民有何不同?兴许当年董槐的女儿,便是被贱民污了身子!

    殿门处,小黄门尖锐的声音响起:“忠王殿下觐见!”随后,一个少年迈着大步行了进来。

    李诺的眼睛收缩了一下。

    这个野种,现在就连规矩也不讲了,居然敢一点敬畏之心都没有,就这样昂首阔步进来。他心中恼恨之极,忍不住就要大声喝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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