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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王捕头(2)

    王捕头伏在郑寡妇家屋顶上,好久才缓过神来。

    那顶豪华的小轿早已从巷口消失了,但王捕头依然没有从心悸中走出来。太不可思议了,那个少年转眼间就成为了忠王。怪不得少尹要撤了案子,又把杀人的罪名扣在贺狎司头上。

    少年成为了忠王,那么真正的忠王又在哪里?少年和忠王之间有什么联系?王捕头不禁感到头疼。

    他小心翼翼地自郑宅屋顶退下来,顺着来时的路溜到巷口。一路行到南北瓦子街上,望着繁华的街市,他的心越发沉重起来。

    今后怎么办?这个杨狗子会不会因为自己曾抓捕过他,而借机除掉自己?想到刑天的死,王妈妈的死,他的寒毛就立了起来。贺狎司不愧是个老江湖,发现风声不对就溜了。可自己比不了他,自己一家大大小小都在这城里,离了临安,还怎么过活。

    想到家,他的腿就沉甸甸地,过往的一幕幕就呈现在眼前。

    二十三年前他也是这般惶恐。

    那时他十二岁,是山东路的饥民;他很饿,很怕自己会走着走着,便倒毙在路边,成为野狗的食物。

    当时南唐和北齐两国频繁交战,山东路四处烽烟,义军遍地而起,满地都是饿殍。

    王家从温饱有余到靠挖野菜、剥树皮来佐餐,也只能勉强半饱。最后,竟是野菜、树皮也不好寻找了。

    王捕头的父亲是个胆小懦弱的人,他没有胆量参加义军,过那种刀头舔血的日子。于是,夫妻二人扯着十一岁的王捕头逃向南方。

    他们听人说:南方是个天堂,有吃不尽的粮米——。

    向南逃荒的路上,母亲被生生饿死,父亲嚎哭着割下尸体上的肉,填进父子俩饿得几乎要发疯的肚子里。后来父亲也死了,他同样割下了父亲的肉。

    他坚持到了北方人传说中的天堂,但他还是饿……。

    于是,他一路乞讨来到临安。终于碰上了他命中的贵人,他的岳父金捕头。

    王捕头是追踪的高手,他天生有这种能力。当年他在临安乞讨时,发生了一件大盗案。

    那年他十三岁;那年他的岳父金捕头,还是一个小小的捕快;正为缉拿独行大盗而头痛。仅仅因为金捕头赏了几个炊饼,十三岁的王捕头机灵地找到那个大盗的落脚处。王捕头免了上司的板子,凭功由捕快升做了捕头。

    “你很好,有潜质,将来兴许会成为名扬天下的神捕!”金捕头愉快的抚摸着他的头说。由此,十三岁的王捕头住进了金家,从此,金捕头一次次在各个案件中出风头。

    几年后,身为义子的王捕头娶了金捕头的独女;二十岁时,在金捕头的举荐下成为临安府衙的一名捕快。再后来,金捕头因公**后他接任了捕头一职,这一干就是十几年。

    他一直记得当年岳父抚摸自己头顶说的话,他希望自己能超越岳父,成为临安府的总捕头,成为名扬天下的神捕。

    而今,他的梦想就要实现了;府衙、熙春楼和邢家商铺联手捕捉那对杨姓男女,尽管功亏一篑,但他在其后搜查杨宅时,发现了杨安安藏在床板暗格中的赃物;邢太尉家这起盗案就此告破,而赃物则收入少尹马天骥的囊中。

    三件价值不菲的赃物,让马少尹对捕人失利之事恍若未闻,而王捕头也识相的将一干赃物,没有记入案件之中。他随意寻了几件廉价的器物做为物证,就结了案。

    马少尹当日在他肩头拍了拍,提点说:“刘总捕头即将致仕,你要多加努力。”

    王捕头明白少尹的意思,他整个人几乎都要飘起来了。想象着自己一旦得任总捕头,在众多捕头和捕快的簇拥下威风八面,街头众人满面谄媚的恭维着他的情景,心情不觉如春风拂过的西湖美景。

    不过,杨狗子没有亡命天涯,反而重返临安寻仇,就像一片乌云,驱散了他的好心情。

    杨狗子寻仇先是邢掌柜,再是王妈妈,其后会是谁?

    府尹大人?不大可能!

    府尹大人庙堂高坐,周围护卫云集,杨狗子还没这么大的胆子;除非是没头脑的蠢人。而从王妈妈这里的做案手法,杨狗子显然冷血,且事先计划周全,不会是个蠢人。

    小衙内?极有可能!他贪图那女盗匪的美色,得罪杨狗子不浅。

    此外便是自己了,自己前去捉拿二人,还抄出了他们作案的证据,也算结了冤了!想到这种可能,王捕头不觉毛骨悚然。

    所以他才会对有嫌疑的郑寡妇下重手。只要能消除对自己的威胁,他不介意其他人的生死。

    然而现在情况出现了变化,那个杨狗子居然成为了忠王,这让他产生了无力感。现在这种情况,他怎样才能够保护自己,使自己实现抱负,再上一个台阶?

    “王捕头,王捕头,是你吗?”一个声音唤醒了他。

    他望过去,眼前出现的是一个泼皮。他认得,这个泼皮也参与了上次抓捕的行动。

    “捕头老爷,小人可算是找到你老人家了。”那泼皮拉住他的衣袖,便似见到了亲爷一般。

    “你有什么事?”王捕头皱起眉头问道。

    那泼皮把眼向四下一扫,便拉着他的衣袖说道:“爷,往前边走一些,小人有私密事禀告爷。”

    王捕头忍着心中的不悦,随那泼皮来到一个黝黑的小巷口。

    “有什么私密事,你且快快道来。”王捕头不耐烦催促道。

    “小人看见了一个人。”那泼皮望着王捕头说道。

    “谁?”王捕头警觉地问。

    泼皮两眼目光一缩,小声说道:“就是烟花巷那个杨狗子,小人亲眼见到他从熙春楼溜出来。”

    王捕头心中一跳,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一个时辰前,他从熙春楼这里出来,然后就往艮山门那边去了。”

    “你没看错?”王捕头的心砰砰跳动起来。一个时辰,那时杨狗子不正在郑寡妇家中么,这里又冒出一个杨狗子,那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杨狗子?

    “捕头爷,绝对错不了。小人混迹南北瓦子和菜市桥上十年了,那个杨安安自搬来烟花巷便往她家走,杨狗子就是化成了灰,小人也认得出。”泼皮赌咒发誓说道。

    “走,你随爷往艮山门走一遭。”王捕头攥紧这泼皮的手,便往艮山门赶。

    到了东街这里,俩人就慢了下来。那泼皮被王捕头扯着一路急走,这时只剩下喘息的气力了。

    东街这里是有名的机纺之地,这时已近亥时,各坊之间依然是机杼之声,比户相闻。这些刺耳的机杼之声落入王捕头耳中,倒让他清醒了些。

    杨狗子是什么样的人,从邢家商铺不留一丝情面的打王妈妈的脸,到痛打衙内,再到当众取了邢天的性命,最后又返身杀到熙春楼;这个少年并不怕惹事,而且是有仇必报。这样的人会急着逃离临安城?显然不会,他会将他痛恨的人杀个干净才是。而出了艮山门就只有逃离临安才会这样选择,这有些不符合少年的心性。

    想到这里,王捕头也不急了。他开始有些怀疑那泼皮的话的真伪,他一把揪住泼皮胸前的衣衫,恶狠狠地问道:

    “你确定看见的那人便是杨狗子?”他的眼神凌厉起来。

    那泼皮被他盯得发毛,想了好一会才畏畏缩缩地回答道:“那长相和身形都像,若有不同的话,就是没以前看上去那么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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