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小姐这是……”
穆从雪眸光微闪，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殿下，我和花烟贪玩，就瞒着父亲偷偷溜了出来，我们怕这样回去，会遭到父亲斥责，敢问殿下能否借我们两身女装？”
萧岚眼睛里闪过一丝轻慢，脸上仍旧满是笑意：“这是自然，我让丫鬟带你们前去更衣。”
目送她们进屋，赵侃走进来，低声说：“殿下，府外有几个家伙鬼鬼祟祟的，好像是跟着穆小姐来的。”
“把他们截下。”萧岚眉宇微蹙。
穆从雪坐在房间里，“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件女装。
一个身穿素色衫子，年约五十左右的妇人，慈眉善目地出现在她面前：“穆小姐，这是殿下给你们准备的衣服。”
穆从雪抬眸看她，见她佝偻着身子，目光温婉慈祥，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
回忆中，火光冲天，宫女和太监们在门外奔走。
“哐当”一声，大门被推开，妇人脚步蹒跚地冲进来，语气焦急仓促。
“娘娘，后院起火了，您快逃吧！在不逃就来不及了！”
“方嬷嬷，我不能走，我走了你怎么办？”她拼命摇头。
“放心吧，娘娘，我一把年纪了，又看着皇上长大，他怎么会为难我？”方嬷嬷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方嬷嬷，再见时，她已经被人砍了脑袋，尸首挂在城墙上吊了三天三夜。
穆从雪眼眶微红，抓住衣服，喉间无声地哽咽了一下。
“穆小姐，您怎么了，可是嫌弃这衣服不好看？”那妇人又小心翼翼问道。
她摇了摇头，温柔地说：“这衣服，是方嬷嬷绣的吧？刚刚在路上，就听婢女们说，方嬷嬷的绣功，是三殿下府里最好的。”
花烟满脸惊讶，刚刚她一路跟着穆从雪，哪曾听过有人提起这位方嬷嬷？
倒是方嬷嬷不好意思地笑了：“姑娘要是喜欢，以后有机会，我再多做几件衣服，送给你穿。”
她心里一暖，温柔笑道：“那就麻烦您了。”
穆从雪和花烟换好衣服，回到大堂，萧岚温和有礼地说：“穆小姐，马车已经备好了，我送你们回府吧。”
她本想拒绝，可想到没什么能比萧岚的马车更安全，于是点头答应了。
夜色微沉，小贩们还在外吆喝着，马蹄声哒哒经过街道，穆从雪和萧岚坐在车里，彼此之间隔着一人宽的距离。
萧岚虽然不喜欢她，但也觉得这种沉默的气氛令人感到不适，他掀开帘子，瞥了一眼外面的景色，随口说道：“这条街上有家叫仙酿居的酒楼，听说味道不错，不知道穆小姐有没有去吃过。”
穆从雪随意答道：“仙酿居的饭菜，哪里比得上街头那家摊贩卖的小馄饨好吃？”
“正好，我也饿了，如此，那我们便去吃小馄饨吧。”萧岚温柔笑道。
穆从雪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早知道他打蛇随棍上，她说什么也不会接话。
“客官，本店马上要打烊了，你们明日再来吧。”卖馄饨的小哥摘下肩上的毛巾，擦拭着桌子准备收摊。
见吃不到了，穆从雪准备走，萧岚却脸色一沉，冷冷道：“我专门来一趟，总不能白跑吧。”
小哥打量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哟，您以为你是谁啊，你专门来一趟，我就得给你做馄饨？这位爷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萧岚哪曾被人这样揶揄过？他脸色一变，眼里已经有了杀机。
穆从雪知道他睚眦必报，微微皱眉，忽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袍袖：“那我们不吃馄饨了，改去吃仙酿居吧。”
他抿了抿唇，冷冷说道：“我今天还非得吃到这两碗馄饨不可！”
那小哥不耐烦地转身：“我不是说了……”倏然之间，他脖子上横上了一把短匕。
“马上做。”萧岚目光阴鸷。
“我做……马上就做……”
萧岚收起匕首，见穆从雪要坐下，抬手拦住了她。
他拿出一块帕子，将凳子上的灰擦干净，这才冲穆从雪笑了笑：“坐吧。”
温柔君子的模样，仿佛刚刚那个拿匕首威胁别人的人，压根就不是他。
穆从雪一阵默然，当年她爱上他，也是因为只看到了他伪装的这一面吧。
“两位，馄饨来了！”小哥匆忙端上来。
萧岚盯着碗，怎么也下不去筷子，他身为当朝皇子，吃惯了山珍海味，平日所用的碗筷，无一不是精致的玉器做的。
要不是为了讨好穆从雪，和她拉近关系，他着实瞧不上这馄饨摊子。
“怎么了？你不喜欢？”穆从雪心知肚明地问。
萧岚尴尬地笑了笑：“怎么会？”
穆从雪故作体贴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递到他唇边：“那你试试。”
热腾腾的馄饨，冒着滚烫的气息，可她偏偏装得一脸无辜，不停把勺子往前送。
萧岚尴尬地张开嘴，把馄饨吃下去，他握拳抵在唇边咳嗽几声，感觉自己跟吞了一颗火炭似的。
“咳咳咳——”
“怎么了？是不是很烫？”穆从雪拿起帕子递给他，一不小心碰翻了碗，一碗热汤全都泼在了萧岚身上。
他被烫得闷哼一声，立刻跳了起来。
“哎呀三殿下！”穆从雪急忙奔到他面前，伸手替他整理被淋湿的衣襟。
“我没事。”他隐忍着怒气，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轰隆隆——”天边雷声响起，隐隐有雨点落在地上。
小哥哭丧着脸看着他们俩：“二位，这雨也快来了，我是真得走了！”
萧岚生怕淋到雨，索性拽住穆从雪往马车上走。
刚穿过街头，瓢泼大雨就降了下来，两人跑到马车上，总算松了一口气。
穆从雪抬手擦了擦脸，瞥见袖子上掉落的胭脂水粉，脸色立刻变了。
糟糕，要露馅了！
她抬起手挡住脸，暗自担心会被萧岚看出端倪。
萧岚擦完身上的雨水，见她总避着自己，眸中微光闪烁。
“穆小姐这是怎么了？”
“哦，我刚刚脸上好像起了红疹，有些狼狈，不想让三殿下看见。”她一脸抱歉地说。
“你我之间，还需在意这些吗？没事，把手放下吧。”萧岚眸光微暗，伸手去碰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