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烈终究知道什么?又想做什么?
沈约脑海中闪过着这个念头的时候,亦闪过那个白发苍苍的身影。
山雨欲来,山风满楼。
沈约早嗅到一个惊天计划正在慢慢的展开,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这个计划和天柱山太空船那些人有关,和众妙之门有关,和完颜晟、酆都判官有关,亦和九州之王有关!
而他沈约追踪许久,很轻易的进入这个计划,亦到了破解这个计划的时候。
他能参与,不只是因为他的能力,还因为九州之王的策划。
虽然九州之王在另外一个世界,但他仍旧可以蛊惑人心,做一些他要这些人做的事情。
想到这里,沈约看了杨幺一眼。
杨幺却已坐了下来,缓缓的喝酒,似在思索着什么。
本是热闹的大堂,眼下只余四人。诗盈见完颜希尹离去,立即到了晴儿面前,掏出丝帕,为她擦去嘴角的血迹,泪水盈眶道“晴儿,你……”
晴儿反倒笑了起来,“公主只要无事,晴儿这点儿小伤算得了什么。”
沈约见状,感觉这个晴儿多半是曾经服侍过诗盈的宫女。
诗盈见晴儿脸虽肿起一些,但终究无性命大碍,终于转向沈约,裣衽一礼,“多谢沈先生救助,此等恩德,诗盈永铭在心!”
沈约淡然道“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诗盈姑娘自行悟得,和我关系不大。”
他方才说的那些禅修道理,听懂的人就不多,听懂能够用的人更是稀少,而能用出成效的人,绝对是凤毛麟角。
从这点来说,一切的确是诗盈自行悟得,亦是诗盈自己救了自己。
若非诗盈能专心一念,本不能让九霄环佩发出曼妙之音,更无法开启《清明上河图》的呼应。
沈约深知醍醐灌顶绝非朝夕之功,诗盈能悟得,亦因为她始终在思考这些方面。
可她为什么研究经文?是萧楚的作用吗?
诗盈很是执着道“当年有人渡我,可惜那时的诗盈颇为驽钝,不知那人深意,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幸得有先生再渡……”
神色黯然,诗盈未再说下去。
看了下四周,诗盈秀脸突然红了下,提起酒壶就要为沈约斟酒,随即想到了什么,“听闻先生要斋戒?”
斋戒的先生方才喝了酒,但那是因为完颜宗翰在敬酒,无人能够忤逆。
诗盈善解心意,自然不会去挑这些问题。
沈约缓缓道“斋戒和弹琴一样,都是在乎其意之诚,只是酒能麻痹判断,亦能削弱意志,是以斋戒不取。”
诗盈闻言放下酒壶,手足无措、略有局促的样子。
沈约已道“诗盈姑娘可是累了?”
诗盈摇摇头,反问道,“先生呢?”她说完后,脸色又红。
完颜宗翰留她在此,完颜希尹带走玉环和火舞,用意已是极为显然,她绝非不谙世事的女子,如何不懂?
沈约淡然道“诗盈姑娘若是不累,可否回答我几个问题?”
诗盈微有些诧异,随即斩钉截铁道“诗盈若是知晓,定会回答。”
沈约沉吟道“你说当年有人渡你,那人是谁?”
诗盈立即道“那人是个画师……”
“是张择端?”沈约反问道。
诗盈眸中微有困惑,“沈先生好像认得张先生?”
沈约摇摇头。
诗盈内心奇怪,见沈约不语,主动道“奴婢是因为张先生,才获得……”脸色又红,诗盈有些羞涩道“获得保留尊严的机会。”
杨幺那面笑笑,又尽了一杯酒。
他是过来人,自然明白诗盈在暗示什么,替沈约问一句,“完颜宗翰为何对你另眼相看?”
“当然也是因为张先生。”
诗盈答道“事实上,奴婢能活到如今,完全是因为张先生的指点。”
沈约缓缓道“那请姑娘将和张先生的事情详细说说?”他认定张择端就是萧楚,自然要对这人进一步的了解。
诗盈却有些误解,低声道“奴婢一直对张先生只是尊重,并没有旁的心意。”
杨幺一旁道“你对沈先生有旁的心意吗?”
诗盈瞬间涨红了脸,想要摆手否认,可双手只是僵在空中,却缓缓的垂下头来。
杨幺心道,这女人无依无靠,见沈约为人和善、本事又大,兴起投靠、甚至想追随、嫁给沈约的念头都不足为奇。
蓦地鼻梁微酸,杨幺想起自己的姐姐——那时候姐姐也想找个依靠,可是……
他没再想下去,只是又喝了一杯酒,感觉到酒水很是苦涩。
沈约岔开话题,平静道“当时张择端在宫中并不得志?”
诗盈闻言微微点头。
沈约随即道“那时宫中画师出头并不容易?”
他这是按照常理推测,那时宋室其实内部早就腐烂,宋徽宗痴迷享乐,上行下效,那些臣子又如何能够避免索要贿赂?
一个不得志的画家,哪怕画的再是出色,可在那种环境,能将画作呈现在皇帝面前,也需要很大的机遇。
听起来费解,但若知道梵高的画作,在他活着的时候被卖出的数量可说是屈指可数,就知道在世人眼中,艺术更多是个人云亦云的东西。
宫廷中那些掌握宫中画家生存的人,如果被金钱蒙蔽了眼睛,就不会考虑到什么艺术价值的。
见诗盈点头,沈约随即道“因此……是你将《清明上河图》呈给了令尊?”
诗盈满是诧异的神色,“先生如何得知?”
沈约并不解释这些悲哀,随即道“张择端为什么要将《清明上河图》呈现给令尊?”
诗盈不由道“难道不是……”
随即醒悟过来,诗盈缓缓摇摇头,“不是的,不是奴婢想的那样。”
她本来觉得沈约问的奇怪,一个宫廷画家,将画作呈给皇帝,期冀得到皇帝的赏识,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对于此事,她始终没有深想,可听过沈约、完颜希尹的交谈,更回忆起张择端的往事,诗盈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张择端呈图,绝不是为自己谋求利益。
既然如此,张择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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