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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条战壕里,小乞丐李昭正在拾捡弹壳,这些可以换钱,好几顿没吃饭了,想起玉米饼子,李昭就流口水。

    “啾啾”,两颗流弹飞来,尖啸声能把人耳膜撕裂。

    李昭刚弯下腰,帽子被打飞,吓得他一个狗趴。天杀的鬼子,老天爷怎么不把他们收走。

    李昭今年十五,混迹战场两年了,居然没挂掉,堪称奇迹。也是他太瘦,要不早当兵去,李昭自己无所谓,昨晚还梦见“力劈华山”,救了一只猴子。

    “快快,加快速度”,三十几个八路,沿战壕奔来。手里的家伙什都是老旧的枪械,汉阳造没几杆,腰上挂了几颗手榴弹,听动静是“炸两半”,边区的特产。

    “呃呃,谁家小屁孩,怎么在这儿,快躲开,要打仗了”,赵三雷嗓门很大,胡子拉碴的,眼里充满血丝。这年头大仗小仗不断,能活着已是万幸。

    李昭本来要走的,听赵三雷称他“小屁孩”,不乐了,“谁小屁孩,谁小屁孩。真是,一点不尊重群众”。

    嘴挺利索,还知道“尊重群众”,就是炸毛了些,八路们都憨憨笑起来。

    赵三雷扣扣头皮,讪讪说道:“小兄弟,鬼子真要来了,快离开这儿,别伤着了”。

    “这还差不多,下回态度好点”,李昭嘴里碎碎念,刚迈步,“咻咻”,炮弹的声音。

    “卧倒”,赵三雷大喊一声,跟着扑倒李昭。

    “轰轰”,巨大的爆炸,瞬间淹没战壕。

    这个月,鬼子频繁扫荡,经常在山村、荒野开枪放炮,只是今天有些过分,才三十几个八路,愣轰了五分钟,李昭鼻血差点震出来。

    “呸呸”,李昭吐了嘴泥巴,背上沉沉的。这胡子八路几天没洗澡了,怎么比自己还臭。

    掀开赵三雷,没费什么劲,兴许眼前太惨烈,李昭没意识到,自个儿力气大了许多。

    战壕炸得稀巴烂,三十几个八路全军覆没,血腥味、焦肉味…。

    “呕”,李昭撑住沟边,苦胆水都快吐干。

    “突之给给”,有鸟语。

    李昭探出头,亲娘呃,几百个鬼子扑过来。很神奇,鬼子离战壕至少五百米,他居然能看清鬼子的八字胡,那个举刀的缺根小指。

    “哒哒哒”,一梭子弹贴着战壕乱飞。

    李昭脖子一缩,死死捂住嘴。臭鬼子,都开过炮了,还开枪干什么。

    “嗯”,赵三雷**一声,脑袋嗡嗡的。

    一坐起来,赵三雷泪水横流,战壕躺满了战友,他成了孤家寡人。顺着战壕,他发现小乞丐趴在沟边,一只腿戳着,姿势很怪异。

    怎么还没走,想挨枪子儿啊。赵三雷立即匍匐过去,拉住李昭的裤腿,说道:“小兄弟,你快走,我掩护你”。

    说着,翻身爬起来,一边掏出驳壳枪,检查子弹,又取出六颗手榴弹,一一拧开,黑亮的眼神很坚定。

    李昭怔怔地望着赵三雷,对他印象大为改观。八路可以,像他们宣传的,肯牺牲自己搭救“群众”。不过这么多鬼子,他一人干得过吗。

    “八路大哥,咱俩一起跑呗,别死心眼”,李昭推推赵三雷,没轻没重的,刚好怼在人家伤口上。

    嘶,赵三雷疼得嘴开裂,才发现自个儿受伤了。

    李昭小脸一红,双手乱晃,“对不起啊,那个”。

    赵三雷能说什么,小家伙是“群众”,还是个颗豆芽菜,忍着呗。

    “啾啾”,“哒哒哒”,三八大盖、轻重机枪再次响起,炒豆子似的,全部往两人位置招呼。

    不好,暴露了。

    没时间磨叽,赵三雷拽住李昭就跑,枪已开动,下一个准是掷弹筒。

    “咻咻”,果然,三发榴弹贴着两人脚后跟。

    “快,快跑”。

    两人使出奶娃的劲,跟丧家犬似的狂奔。

    好险,差点革命到头了。赵三雷拍拍胸口,一边调息,一边想着怎么守阵地。

    跑个鬼,李昭倔脾气上来了。捡两颗弹壳,鬼子也吵吵,不知道日子难过啊。

    “哎哎,你去哪儿,快回来”,赵三雷急得跺脚。

    李昭理都不理赵三雷,冒着弹雨往回跑,身形跟猴子似的,居然毫发无损。

    战壕里有枪,李昭喘着粗气,挑了三杆没废的,熟练地拉枪栓、塞弹、瞄准,整个手法如行云流水。

    赵三雷眼睛不够擦的,小乞丐会玩枪。

    哪儿学的,国军?土匪?要不老财家仆人,学了两招,偷主家裤衩,被发现了。

    赵三雷喜欢瞎捉摸,说话也不带把门的,当了六年兵,居然还是个小排长。这回全排牺牲,估计到头了。

    “九点钟方向,小爷看见你就烦,打脑袋,还是打脚板呢”,李昭嘀嘀咕咕,三连一线,瞄准一位舞刀的。

    枪栓一拉,“啪”,中佐应声而倒,脑门穿了个洞。

    “啪”,又一位抡刀的,炮兵中尉。

    “八嘎,卧”,少佐太阳穴喷出血酱子。

    嘶,神枪手!赵三雷伤都忘记疼了,他以为李昭只会耍花枪,没想到这么厉害。

    “啪啪”,连续十四枪,干掉十四个鬼子。

    李昭自个儿都纳闷,好几年没开枪,不仅没生疏,反而枪神了。这个好,有机会找孤鬼子练练,不愁没吃的。

    三百米开外,几百鬼子倒吸一口凉气。这枪法,除了狙击手,谁有这功夫。

    谁也没料到,李昭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竟然敲掉全部军官,剩下两位曹长,不知道怎么办。

    “八嘎,小赖君,还攻不”,一位曹长黑着脸。

    小赖瞪着牛眼怒怼道:“田中,你骂谁呢”。

    “没啊,小赖君,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骂你”。

    “老子右眼,八嘎”。

    两鬼子杠上了,杠着杠着站起来,忘记八路有狙击手。“啪啪”两发,两鬼子只好下地狱去争吵。

    场面陷入诡异的寂静,鬼子没人敢露头,也不敢乱动,动了的一律脑袋开瓢。

    气氛往往被蠢人破坏,赵三雷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暴吼一声,“小鬼子,你们被包围了,举起手来”。

    标准的切口,也不想想对方是谁,你当伪军、土匪啊。

    果然,鬼子立即开火,暴烈的子弹,压得两人喘不过气来。万幸的,鬼子边打边撤,要不两人非被包饺子。

    几百鬼子跑了,阵地守住了,赵三雷有点飘,仿佛是他击退的。至于战友们牺牲,悼念过就行,擦干眼泪接着干,鬼子还没死光光,没时间悲情。

    “我说大哥,你哪边的”,李昭边捡弹壳边埋怨,这憨货要没吼一嗓子,他有把握拿下掷弹筒,听说这东西很值钱,一个月都不用干活的。

    “谢谢啊”,赵三雷答非所问,摸着后脑勺发哈。

    李昭翻了个白眼,能拿他怎么样,人家是八路,有组织的,他是孤儿,两者不搭界。

    过了两小时,鬼子没有再露面,山上的风沙越来越大。暮色已至,该用餐了。

    李昭捏捏袋里的弹壳,愁上心头,今晚换不了食物,只得饿着。

    咵咵咵,有疾跑声。一位通讯员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没到地儿,腿就软了。

    赵三雷连忙抄住,拿水壶喂了两口,人醒了。

    “三雷,快,快回团部”。

    “我哥怎么啦”。

    通讯员摆摆手,补充道:“团长没事,政委中弹了”。

    “什么,政委中弹,谁打的,不是,严重不”,赵三雷一惊一乍的,拽住通讯员手臂使劲摇晃。

    “别问了,团长命令警卫一排护…”。

    说到这儿,通讯员泪眼婆娑,除了赵三雷、小乞丐,战壕里没人了。

    赵三雷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全排牺牲,就他一个人活着,怎么完成新任务,连交待都无法开口。

    要不招了小乞丐,他可是神枪手,花钱都买不来的。

    贴着通讯员耳语一阵,通讯员眼珠都直了。那还废什么话,绑都要绑回去。

    “哎哎,撒手,你们干什么,我裤子掉啦…”。

    当不成大哥,只能当小弟,即使枪法再好,李昭也改变不了年龄小、孤儿、没吃的窘境,先混着呗。

    团指挥部设在一个村子里,三面环山,一面是小河,离最近的集镇三十公里。

    这是新成立的补充团,八百人,团长赵二雷,政委刘大力,老红军了。刘大力中弹的部位有点悬,都起了灌脓。

    “快快,全体集合,检查弹药”,赵三雷毛毛糙糙地下令,报数程序都忘了。

    秦小筑笔挺地站在第二列前头,一挺机枪抗在肩上,脚步不丁不八,很有范儿。

    李昭换了装,身背汉阳造,挂四颗手榴弹,团长特批的。几年才穿上新衣服,挺稀罕的,李昭这个捏捏那儿摸摸,一时走了神。

    “出发”,赵三雷大手一挥,率先跑出去,卫生员已在村头等候多时了。

    士兵都是刚凑齐的,个别的从民兵转过来,没时间磨合,任务要紧。

    第一列已跑起,秦小筑推推李昭,斜着眼道:“出发啦,别愣着”。

    秦小筑才不信小家伙,毛都没长齐,居然说杀了十四个鬼子,吹牛吧。

    “哦”,李昭醒悟过来,脸红了一下。

    出洋相了,一件军装就把自己兜进去,那要是发军饷,还不得美死。

    先聚聚神,跟这帮憨货出任务,注点意。爹在生时,找张瞎子算过命,说他满不了十六岁,今年就是。

    李昭才不信张瞎子,鬼子侵略华北,他能算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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