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兰”并非很好说话的主,苏谪不从也得从,在最终认命之前,苏谪尽最大努力争取两个条件。
“第一,放了被困住的正道众人;第二,用命运算经帮我算一算叠浪真人和赤琰的下落。”
“二月兰”爽快点头:“没问题。”
“慢着,我有问题。”藏龙岛主慢吞吞道,“我如今的修为不足以驱使摩登伽莲,恐怕放不出你的同道。”
“二月兰”鄙夷道:“放出你的三千皮皮虾,还攻不破摩登伽莲?”
“皮皮虾空有蛮力,焉能看破摩登大幻术?”
苏谪面露难色:“前辈,我的寿元都是白花花的,清清白白,可好用了……你看能不能再考虑下下?”
“让,让,让你卖萌!”“二月兰”连敲苏谪的头,“你又不萌!”
难道七杀阁门人都有敲人头的习惯?苏谪哭丧脸:“那总得表示一下吧。”
藏龙岛主道:“我固然不能救,但你可以。”
苏谪苦着脸:“我?”
“你手握秋水刀,又修了不周水龙诀,想必有些本事。我再传你一式。”藏龙岛主道,“权当谢你续命之恩。”
“二月兰”在旁提醒道:“你别弄些花拳绣腿的招式糊弄人,我可看着呢。”
藏龙岛主微笑道:“你若能破了这式,我将藏龙岛拱手让你。”
“二月兰”不再言语,到了她们的境界,每个人的绝学都是独辟蹊径自成一格,同境界的人想要立刻参破决无可能。
苏谪意动不已,道:“多谢前辈,我凭此招能救出同道么?”
藏龙岛主问:“你有道侣没有?”
苏谪愣了一下,点头:“有的。”
“那就没问题。”
苏谪:“???”
藏龙岛主脸上泛起追思之色,“二月兰”识趣地默默听着,苏谪因为想学法诀,听得更仔细。
“当年,我认识了一个姑娘,我们一边谈笑风生,一边云游四海……”
“等等,你说的是不是眼眼妹子?”“二月兰”瞪向藏龙岛主。
“她不肯随我走的。”藏龙岛主叹道。
“所以你果然不是好东西!”
苏谪腹诽:“前辈你重点划的不对啊,现在关心的不该是这个问题吧……”
藏龙岛主无奈道:“我那时还没遇见桃桑。”
“哼,最好遇不见。”
“我和她四海为家,走过千山万水,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之一。但她的仇家终究追上来,那时我修为在地道境巅峰,对手是整整十位天道境高手。我还记得那里是西方一个世外桃源般的湖边,那天云霞如锦,水面仿佛七彩绸缎……”
“你能不能别用修辞,好好说事不行吗?!”“二月兰”再鄙夷。
“当年我也是个文艺青年嘛。”藏龙岛主回想旧事,心情都年轻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我顿悟晋升,踏入天道之境。而我悟道的招式便以那天的云水为媒,我将这招称为‘云水藏龙’。”
“云水藏龙……”苏谪默念一遍,大感神妙。
藏龙岛主道:“上可藏日月,下可隐昆仑。只在云水中,潜龙不知处。”
“这是一招保命潜逃的法诀?”苏谪问道。
藏龙岛主道:“是或不是,这招就在那里,你自己去领悟。”
“岛主前辈,你最终和那位姑娘逃出去了吗?”苏谪作为合格的听众,想知道结局。
藏龙岛主手上加了点力道撑住沉重的头,黯然道:“我有,她没有。”
“你看你看,你抛弃了人家!”“二月兰”指着藏龙岛主道。
“‘云水藏龙’我只用过那一次,后来再也没用过,今日传于你,以后千万别负了你的道侣才好。”藏龙岛主叮嘱道,“藏非躲,亦非隐。潜龙非潜,亦非非潜。想入非非,即是此招。”
苏谪道:“我自创的第一招就叫‘潜龙升天’。”
“很好,升天之后呢?”
“玉龙探云。”
“探云之后?”
“龙游四方。”
“游方之外呢?”
“幽篁龙吟。”
“仍在方内。”藏龙岛主一锤定音。
“方内方外,但愿你有个归处。”藏龙岛主祝福苏谪,“不要像我。”
苏谪拱手道:“多谢前辈。”
之后传功时“二月兰”站在边上,藏龙岛主毫不避讳,天知道“二月兰”到底学没学会。
学完“云水藏龙”,苏谪拿出赤琰留给他的两颗火焰星辰给“二月兰”,请她通过它们推算叠浪真人和赤琰的下落。
“堂堂二月兰竟成了算命婆子。”藏龙岛主打趣。
“二月兰”哼道:“忘了告诉你,眼眼我没带在身边,你要是想和她团聚,最好规矩点。”
“她究竟在哪?”藏龙岛主心好累。
“你藏龙岛机关重重,我可不敢连她一起带到你的地盘。”“二月兰”理所当然道,“否则你把我就地灭杀,我找谁说理去?”
“胡说,我会无缘无故杀你?”藏龙岛主无辜,“杀了你我还怎么与她和好?”
“我不管。”“二月兰”道,“等我安然走出藏龙岛再告诉你眼眼所在之处。”
“二月兰”凭借两颗火焰星辰找到赤琰的那根命运线,叠浪真人的命运线和它缠在一起,两道细烟飘飘忽忽,随时要断灭。苏谪看得心惊肉跳,连忙问:“他们身在何方,没死对吧?!”
“二月兰”道:“身已死,但命未终。”
“什么鬼?!”苏谪无语。
“身死是肉身坏灭,命终则是被命运大道收回,再无生还可能。”“二月兰”道,“他们很幸运,被时空碎片封住,暂时没有入轮回。”
“怎么救他们?去哪救?”
“梅园,现在鉴海的时空裂缝都指向梅园。”
藏龙岛主叹道:“熙熙攘攘皆为名利,本岛主向来不屑去掺和。”
“眼眼被我藏在梅园的一树梅花下。”
“本岛主向来觉得人世热闹,近来正想去梅园与诸位同道赏花。”
“二月兰”道:“赏花还是赏眼眼?”
“赏赏花的她。”藏龙岛主提到桃桑,眼睛都亮了。
“我将他们一缕命运线牵在你手里,到了梅园自己去找。我的任务完毕。”“二月兰”伸手就要去收命运算经。
“等等,着什么急,好歹再帮苏小兄弟解救一下同道。”藏龙岛主劝道。
“里面和我苦大仇深的不计其数,我装什么圣人?!”“二月兰”不屑地再次要收命运算经。
“哎哎哎,苏兄弟还没给我续命呢,你拿走命运算经是想逼死我?”
“二月兰”勉强收手:“对哦,差点忘了。哎,年纪大了,忘性也大。”
“你好几百岁,不是小孩子。”
“眼眼更老!”
“你不是她姐么?”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自从苏谪答应后藏龙岛主和“二月兰”的心情明显缓和下来,说到底两人毕竟是好朋友,输赢倒在其次,能皆大欢喜岂非妙哉?
唯一有损失的是苏谪,“二月兰”给他算过命,但她不肯说苏谪余命究竟几何。估摸着自己少说也能活个两三百岁吧,苏谪道:“我给前辈一百年寿元如何?”
“二月兰”道:“海域中有一万多名正道人哟。”
“两百年?”
“一万多人哟。”
“三百年……我的命够不够?”
“你看着办,反正一万多人哟。”
“……”
苏谪把心一横:“前辈知道我的余命,给我留下一百年,其余寿元都归藏龙前辈,可好?”
“才一百年,不嫌太短?”
“不短,已经很久啦。”
藏龙岛主忽然道:“给我一百年即可,略减我往日罪过,否则桃桑怕是不肯原谅我。”
以苏谪一百年的寿元,换取一万多名同道的性命,苏谪几乎不假思索地点头。
“二月兰”却莫名地摇头,道:“如此说来,你们商议已定?”
“请前辈施法。”苏谪恭声道。
命运算经运转开来,只见无数道细线聚散纷纷,苏谪命运一改,不知多少命运随之改变。本该有他之处,他日已无他。本该有缘之处,他日已无缘。
命运断了,因缘断了,只这么一改,苏谪如同被放逐在命运长河之外,从此不再是受命于天、取命于自然的人,而是人为的人,是大伪之身!
凡人有何能耐,竟敢擅自改动命运,竟敢与天对弈?
如此逆天改命之事,除了命运算经这等沟通命运大道的至宝,谁敢承受这般沉重的因果报应!
苏谪倒没太大感觉,犹如不痛不痒地被撕去一点附赘悬疣,反而有点轻松呢。不知者无畏,说的就是苏谪这货啊!
藏龙岛主干枯的身躯飞快鼓胀,筋骨丰满,血脉雄浑,他的气息水涨船高,站起身来一步踏出便有风起云涌,竟似要飞跃秋名峰,举手揽明月,遨游大罗天!
“是车神!”司机宫外有人惊呼,“车神再次现身了!”
“皮皮虾何在?!”藏龙岛主声如滚雷。
三千皮皮虾列队井然,昂首待命。
“给我驮起藏龙岛,进军梅园!”藏龙岛主喝道,“我们走!”
司机宫内参与竞宝的众人根本没意识到藏龙岛发生的剧变,等他们买完菜,哦不,买完法宝出来,天已不是那片天,海也不是那片海了。
只有苏谪留了下来,眼前无数摩登伽莲的嫩黄花蕊灿若星河,他要趟过星河水去救人,救小伙伴们!
没有藏龙岛主坐镇,有正道众人里应外合,此事不难。苏谪明白这是藏龙岛主留下锻炼自己的机会,试一试他的“云水藏龙”,他会重蹈覆辙吗?
“藏龙,藏龙。藏是为了不藏,好比不见是为了见。”苏谪心有灵犀一般自言自语。
远在天边的白凝霜嫣然一笑,低声道:“地道境,你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