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苦大师作为指路人,看到海雾中隐隐绰绰的高山,时隔多年仍觉仰止,合掌念道:“阿弥陀佛,一象立海中,尽吸汪洋水。”
武昌王叹道:“象鼻山竟在此处,还以为是传言。”
唐皇剑君站在“凌烟阁”内,距离象鼻山一百万里时他就微皱双眉,皇图神剑轻声嗡鸣,他传音道:“诸位,且停片刻。”
嗡——
十七座宫殿法宝应声停住,漂浮在雾气缭绕的海上。
黄鹄剑君问:“师兄,怎么?”
唐皇剑君伸手摩挲背后的剑柄,安抚住皇图神剑的躁动,他担忧道:“我等畅行无阻,象鼻山近在眼前,是否太顺利了些?”
黄鹄剑君笑道:“有吾等坐镇,不顺才是反常罢?”
唐皇剑君正色道:“象鼻山旁即是落雁群岛,魔道与魔军会轻易放我们进去?”
魔道出发得比正道稍早,冥冥中总是稍占了先机,唐皇剑君都想不通其中关键。
难道看一场樱花也是莫大的罪过,要令正道丧尽天时?
武昌王道:“唐皇道兄未免太谨慎了些,一百万里已是极远,魔道与魔军想必摆不出这么大的阵仗。”
唐皇剑君道:“魔道与魔军摆不出,但鉴海摆得出。”
武昌王干笑两声,道:“所言有理,鉴海莫非要害帝室?”
唐皇剑君眉头微动,也不争辩,平静地传音:“论攻击范围,百兵之中当属弓箭最远,象鼻山周围十万里内定要小心。十多个纪元前,暮色邪弓曾给正道带来过惨痛的教训。”
武昌王道:“那是从前,暮色邪弓当代主人初入地道境,嫩得很。”
唐皇剑君道:“除了暮色邪弓,当今魔道至少有七柄神弓为天道境高手所掌握。倘若他们站在象鼻山巅一同攻击,我们想要冲进山中代价颇大。”
黄鹄剑君哈哈笑道:“师兄太过杞人忧天了罢,分明是子虚乌有的妄想嘛!”
唐皇剑君望着巍巍象鼻山,巨大的“象鼻”正对众人,山巅的情况不甚清楚,但唐皇剑君心里莫名地不安,他一向对未知的危机有强烈的直觉。
即使前方有凶险,正道稍作停留后也再度启程,反正处处小心就是。“商”亚圣的防御法宝“玄鸟圣盾”化作一只黑色巨鸟飞在十七座宫殿法宝上空,此等法宝十分通灵,在海上化鸟乘风飞行极少耗费元气。若不是为了低调免得惹人眼目,“商”亚圣甚至想时刻维持“玄鸟圣盾”。
正道派出的高手亦是攻守兼备,阵容几无破绽。
稍慢一丝,对苏谪来说仍是风驰电掣,正道与象鼻山飞速靠近。海面平滑如鉴,狂风吹不皱海水,一只玄鸟羽翼下护着十七座宫殿,五光十色的倒影清清楚楚地映在海中,没被云雾挡住任何檐角。但众人从空中向下看,唯有云雾纵横而已。
风停了,天要晴了,黄鹄剑君又想活动筋骨,口中抱怨道:“真没趣,魔道都做缩头乌龟了?”
唐皇剑君细听天地,听不见半点声音,他心头一跳,眼神凝重道:“有高手……”
“诸位小心,有四道攻击从象鼻山飞来!”沈青音的传音打断了唐皇剑君的话。
唐皇剑君喝道:“来了!”
黄鹄剑君手持神剑一跃而起:“老子来会会尔等!”
“急什么!”唐皇剑君一把拉过黄鹄剑君,“定是四支神箭,要你去接?”
果然沈青音又接着传音:“看清了,是四支箭,一支是‘千重山’,一支是‘万里云’,剩余两支未知。”
神弓“千重山”与“万里云”向来并肩出世,魔道两位高手得之已有百年,珞珈界高手都认得。
此刻正道离象鼻山有十万里,武昌王、唐皇剑君这等高手的攻势都抵达不了象鼻山,唯有箭矢得天独厚,最擅远程攻击。
从巍巍高山射出,四支神箭锁定“宋卿道馆”、“朝歌城”、“凌烟阁”和“文殊殿”四座法宝,正道避无可避,要么硬接,要么选择针锋相对。
武昌王怒道:“他们为何如此清楚我们的位置?!”嘴上吼着,金色樱花法相已然拔高,做好硬接一箭的准备。
“商”亚圣朗声道:“吾去接‘万里云’。”
慈玄大师道:“贫僧去接‘千重山’。”
武昌王道:“我接第三箭。”
这时正道中有一人凛然道:“吾道不可一箭不发!”
唐皇剑君道:“四箭先发制人,紫苌道友后发受制。”言下之意是劝格物院的“紫苌真君”不必出箭。
紫苌真君道:“箭有先后,道心则无!”
一柄紫色长弓在紫苌真君手中显现,他弯弓搭箭,霎时天地共鸣,一缕紫气从东方天际骤然飞来,眨眼间没入箭头,顿有万丈紫光凛凛升起。鉴海中的紫箭倒影被强烈的光芒照得无法辨认,遥隔十万里的象鼻山上都传来微微的惊叹。
紫苌真君昂首道:“晨曦初现,紫气东来。”
此箭,“紫初”!
对着杀气腾腾的第四箭,紫初神箭在唐皇剑君出手前破空飞出,煌煌紫气照破层云,势压千山,威能沿途暴涨,直追蓄势完满的第四箭!
唐皇剑君拄剑大笑:“妙哉,斯人也,方有斯箭!”
“玄鸟圣盾”的黑色巨鸟张开双翅,迎头撞向神箭“万里云”,茫茫云海中的箭矢如同隐藏面容的闷雷,不见其形,只闻齐声,猜不出箭在何处。
但玄鸟守护之心坚若磐石,哪怕万里云海横空碾压过来,它也要穿云破雾,挡住魔道的害人之心!
“万里云”中的箭矢本是射向“朝歌城”,但它无论如何调整,始终避不开拦路的玄鸟。那是先圣的大道,是天命在护佑“商”亚圣和他的“朝歌城”,谁都不能绕开玄鸟去攻击圣者的后人!
与此同时,慈玄大师手中一朵净莲凭空绽放,他双掌一推,净莲在空中越开越大,边飞边迎向神箭“千重山”。
“千重山”,箭出山随,千重环绕。一支仅三尺长的黑色箭矢带着重重大山轰隆飞来,如山神之怒,慈玄大师区区一朵莲花要去抵挡崇山峻岭的轰击,正道众人心惊胆战,无不为莲花捏把汗。
武昌王的“樱花审判”发出金光闪闪的锁链在空中交织成网,魔道的第三箭其色血红,周围无任何虚影,只是简简单单的一箭,长百丈,一丈粗细,然而就是这看似普通的一箭射穿十万里后威能仍在增长,似乎没有上限。武昌王当仁不让,主动去接这威势不断攀升的一箭。
至于第四箭,也就是“紫初神箭”去接的那一箭,非常奇怪,箭头只剩一半,残破的青色箭尖带着古老的气息。它连光芒都没有,箭身满是斑斑锈迹,刚从地下挖出似的,还带着泥土的痕迹。
但唐皇剑君目光全盯在第四箭上,他本想亲自去接这箭,却没任何把握。眼下紫初神箭挺身而出,唐皇剑君虽对神箭颇为敬佩,可毕竟来者一切未知,总让人心怀惴惴。
辉煌的“紫初神箭”冉冉升起,从下向上迎击斑驳的锈箭,当两者相遇,道道紫气汹涌而出,如龙蛇奔腾,全部缠向那青色残箭。但青箭稳如泰山,在空中斜着缓缓压向正道,紫气龙蛇前赴后继,一条条被残破的箭尖吞噬,紫初神箭恍若未见,它本是为殉道而来。
唐皇剑君见那残破的青色锈箭竟压住了紫初神箭,心头暗惊:“此箭大有来头!”
紫苌真君一箭发出,他负手望着破云飞去的神箭,一道心念缠绕在箭尖,与自己的箭同赴强敌。是以紫初神箭被青色残箭压制时,紫苌真君的心头同样泰山压顶。他在珞珈界扬威立万,靠的就是紫初神箭有去无回的信念,射出的每一箭都有一缕心魂。
真正的箭手从来都是用生命去射箭的。这是紫苌真君得到“紫初神箭”时的想法。
咬牙担着泰山,紫苌真君昂首挺胸,哪怕真有泰山崩于前,他照样要以铁肩去扛。“紫初神箭”即是他的肩膀。受到本体的鼓舞,“紫初神箭”重整旗鼓,龙蛇狂舞的紫气悍不畏死地以身喂青色残箭,漫天都是明知不可而为之的殉道之心!
轰!
“玄鸟圣盾”在众人瞩目中撞上“万里云”,翻滚的云气排山倒海,巨大的玄鸟悉数以双翅抵挡,再大的风雨也吹不到“商”亚圣头上。
再一声巨响,“千重山”轰中慈玄大师的净莲,寸寸崩解的莲花瓣飞舞在云间,每一片又生出一朵净莲,空中弹指间生出莲花海,倒要看看千重山能否填得满!
而血红的第三箭对“樱花审判”发出的金色锁链大网本不在意,谁都明白网有漏洞,根本不适合去防利箭。
武昌王手持金色樱花权杖,第三箭距离樱花网千丈时,他沉声道:“天网恢恢,樱花不漏。”
大网倒卷向血箭,瞬间扭曲成密密麻麻的金色樱花球,径长千丈,将血箭完全包裹在内。樱花球中轰隆不绝,根根锁链应声断裂,可金色樱花无比顽强,生生不息,缠住血箭的樱花球在空中旋转不休,强行消弭血箭的威力。
突如其来的四箭直接打响了正魔两道在鉴海的第一战,魔道占据敌明我暗的优势,又在象鼻山以逸待劳,但四箭并未瓦解正道的防御。相反地,除了第四箭占据上风,其余三箭并未讨得便宜。
“啊——”紫苌真君仰头大吼,紫初神箭龙蛇自爆,他的一缕心念在爆炸中归于虚无,从来都是一副残躯的紫苌真君何惧再损心魂。
青色残箭在爆炸中锈迹接连脱落,从内到外,青色残箭本已锈透,终于碎成一片片的残锈洒向平滑无波的鉴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