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樱论道第二轮持续一个月,天一门“四海九龙宫”宾客不断,都是与本门交好的正道各派前来道贺叠浪真人晋升天道境。
叠浪真人只当事不关己,昏昏一觉睡满三十天,睡得天旋地转,醒来时踉踉跄跄在房内扑腾了好几圈,终于在苏谪和叶千城无奈的目光中甩甩头道:“嗯,为师神游天外,与周公坐而论道,颇有所得,珞樱论道第三轮开始了么?”
苏谪抹一把冷汗,道:“估计明天开始。”
叠浪真人道:“还早得很,叶千城可能再过两轮就要出局,苏谪肯定要横扫拟道境诸人,估计只有珞樱帝室和儒道释三门的拟道境弟子能拦你一番。嘿嘿,再过数月,头顶樱花苍穹那些通灵的樱花完全盛开,我倒要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
苏谪摸不着头脑:“师父此话怎讲?”
叠浪真人故作神秘道:“无须多虑,最近多修炼‘逍遥游’,樱花将盛,我看你也差不多能踏入人道境。”
苏谪皱眉道:“我还没想到自己的道。”
叠浪真人道:“今日没想好,不代表明日想不好。”
苏谪汗然,道:“师父你在说禅?”
叠浪真人莞尔道:“天机不可泄露。”
苏谪和叶千城面面相觑,自从叠浪真人突破天道境,他竟然变得神神道道,莫非大道修炼至最高处,还能令人神智不清?
叠浪真人明白两人的想法,啥也没说,五条水龙直接把两人打个半死,随即伸伸懒腰道:“舒服多了,来来来,准备看今天的珞樱论道。”
苏谪和叶千城哭丧着脸趴到窗边,今日出场的全是各路散修,值得一观的只有两场比试。
一场是人道境五层的两名散修,其中一人抚琴,一人吹笛。两人从比试开始到结束,一句话没说,连一招都没出,一曲奏毕各自回家。“万丈红尘”却诡异地给了个平局。
苏谪无语,叶千城叫道:“这就晋级了?”
叠浪真人嘿嘿笑道:“有趣,他俩看来师承一人,不知是谁。”
另外一场比试则在拟道境,两人修为都是拟道境九层。苏谪本来没在意,叠浪真人却示意苏谪细看。
“为啥要看他们?”苏谪嘀咕。
叠浪真人笑得很阴险:“因为他们是一对,你先借鉴一下。”
苏谪汗颜,道:“师父,我也不一定会碰上凝霜,你急啥。”
叠浪真人一脸正色道:“哼,你们区区拟道境懂什么,作为一名伟大的天道境高手,随意之间就能看到天地间因缘流转,自然可以看见你们的孽障纠缠。”
苏谪半个字也不信,道:“师父你又在糊弄人。”
叶千城附和道:“就是,我也不信。”
叠浪真人神情高深莫测,道:“小辈不堪与论大道,我祝福你们俩都和离火门的两个女娃碰上。”
打是打不过师父的,苏谪和叶千城驾轻就熟地以翻白眼表示反抗。
此时拟道境那两人正在互通门派姓名。
“散修,归去来。”那男的嘻嘻哈哈没个正形,一身粗衣破破烂烂,看不清原本的颜色。眉清目秀倒是真的,可惜不修边幅,只剩一双明亮的眼睛扑闪扑闪,盯着那女子左打量右打量。
那女子气冲冲道:“没看够么?!”
归去来道:“哪能看够呢,对了小姑娘,你姓甚名谁,芳龄几何,来自何门何派,可曾婚配?”
素衣女子狠狠瞪归去来一眼,哼道:“姓关名淑君,七老八十,自修成道,夫君早亡。”
归去来黑着脸道:“你这也太狠了。”
关淑君冷声道:“你比不比?”
归去来道:“哎呀,比啥子撒,我认输,咱们赶紧回去看樱花撒。”
关淑君恨得牙痒:“不许认输!”
归去来道:“还不许认输?我就认输,‘万丈红尘’赶紧给个评判。”
关淑君提起一根捣衣杵就捶了出去,归去来正气凛然,反正不动手。关淑君捣衣杵离他额头还剩半寸堪堪停下,咬牙道:“真不还手?”
归去来昂首道:“内人打我,决不在外人面前还手。”
关淑君哼道:“回家就能还手么?”
归去来嬉笑道:“回家都听内人的。”
关淑君暗自生喜,两人面对面站在悬空九十丈的“俭”字擂台上,四面八方樱花繁盛,归去来与关淑君同时恍惚半晌,还是归去来催道:“我都认输了撒,赶紧回去。”
关淑君叹道:“可是你来珞樱论道,总要再向前走,怎能遇见我就无功而返?”
归去来道:“把你带回去就是最大的功绩了。”
关淑君无可奈何,摇头道:“你这般懒懒散散,何时能修成大道,云游天下?”
归去来挑眉道:“何必修成绝世高手,哪怕是凡俗百姓,也能一道看看珞珈界万丈红尘撒。”
关淑君咬咬嘴唇,道:“可是我想去樱花大道看樱花,你不冲进珞樱论道千名之内,怎么带我去?”
归去来一怔,良久低声叹道:“归去毕竟不如前去。”
关淑君点头道:“先要走很远很远,才有心情过得很平凡很平凡啊。”
归去来双目炯炯,道:“那我让你三招,咱们再比,如此可好撒?”
关淑君道:“也好。”说罢伸出捣衣杵在归去来头上“笃笃笃”三下敲完,莞尔道:“三招已过,你出招罢。”
归去来道:“小心撒!”
苏谪、叶千城和叠浪真人都笑着看归去来和关淑君比试,幸好叠浪真人修为高强,否则苏谪还听不清两人低声的你来我往。
只听归去来仰天道:“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百丈擂台上忽地浮现出一片田园风光,鸡犬之声隔着柴扉此起彼伏。有白云从这户人家的后面飘过来,白云苍狗的影子落在地上,引得刚刚平息的犬吠重新响起,满院追逐那天光云影。
关淑君站在柴门紧闭的那户人家前方,归去来的身影已经没入柴扉之后了。
关淑君轻抬螓首,光天化日之下,一道淡若烟痕的月影在空中浮现。关淑君手中捣衣杵凌空数声敲下,道道声音震得擂台上元气奔涌,随即不止一处,而是十处、百处、千处、万处,处处都传来捣衣之声。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苏谪喃喃自语。
那万户捣衣之声震得柴扉簌簌发抖,元气化作的人家虚影开始碎裂,归去来站在庭院中,面带微笑地看着门外的关淑君。
“你出来。”关淑君只有三个字。
归去来慨然道:“所言极是,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我们还没看倦云卷云舒撒。”
归去来言罢,对关淑君笑了笑,又道:“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田家风光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目山石龙盘虎踞,阵阵白云变幻莫测,归去来穿行在山间,听见那泉流涓涓,他伸手一指,道:“涓流亦可观沧海!”
一道涓涓细流猛地呼啸而去,关淑君神色不变,捣衣声万千不绝。
随即又是一道细流奔腾而来,紧接着是万千泉水汇聚成十丈宽的河流,绕过山脚,一泻千里!
万千捣衣声在浩荡江流中淹没无闻,苏谪不禁叫道:“小心!”
叠浪真人笑道:“放心,你死了归去来也不会让关淑君死。”
苏谪:“……”
洪流过后,“万丈红尘”判归去来获胜,此时关淑君手持捣衣杵静静站在擂台边上,归去来笑道:“被我打败,那我就要把你抢走了撒。”
关淑君抿嘴笑笑,继而扭头哼道:“敢欺负我,回去后跪捣衣杵。”
归去来神色一苦,乖乖地搀着关淑君离开擂台。
……
叠浪真人看看呆若木鸡的苏谪和叶千城,道:“有何感想?”
叶千城道:“关淑君真是善解人意!”
苏谪道:“长得也很好看啊!”
叠浪真人露出杀人般的目光,道:“再说一遍?”
苏谪连忙道:“啊,我是说,归去来修为强劲,拟道境九层竟然有如此实力,即便我对上也要全力以赴,绝不可轻敌。师父,我这就去仔细研究归去来的法诀,以便应对!”
叠浪真人捂着脸道:“我的天,我都收了两个啥样的徒弟!”
苏谪赔笑道:“那归去来和关淑君能有如此修为,他们的悟性着实很高,我看您是不是考虑下收他们为弟子,反正两人都是散修。您身为伟大的天道境高手,指点一下他们总是可以的罢?”
叠浪真人哼道:“珞樱论道本就意在选拔人才,他们能自行悟出这等道法,无需我操心,自有人慧眼识珠。”
苏谪回想着归去来和关淑君的比试,不由地心生艳羡,道:“他们二人鸳鸯和谐,真是令人羡慕。”
叠浪真人嘿嘿笑道:“前车可鉴,你要是碰上白凝霜,准备如何?”
苏谪道:“我就算拼尽全力也不一定是凝霜的对手。”
叠浪真人道:“我看她不是你的对手。”
苏谪猛地响起当初通天云梯上白凝霜对自己说的话:“成不了一世鸳盟,那就做一生之敌。”
苏谪霍然一惊,冷汗涔涔道:“不不,我们不是对手!”
叠浪真人见苏谪惊慌的模样,仰头大笑道:“你还真是被她吓习惯了,男儿第一要勇敢,知道不!”
苏谪讪讪道:“那女子呢?”
叠浪真人思忖片刻,面露微笑道:“女子第一要温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