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雨桐负手而立,朗声道:“鬼鬼祟祟,魔字倒也罢了,何敢称圣?”
圣魔书生在空中大笑道:“也是,那就再请墨姑娘指教。”
墨雨桐胸前血色玫瑰刺绣花瓣颤动,玫瑰血蝶法相已然飞出,在墨雨桐头顶振翅悬空,片片细碎的玫瑰花瓣随着玫瑰血蝶的舞动而飘零。
苏谪心头一紧,知道墨雨桐和那圣魔书生要全力相拼,他此时更不能独自离去,只希望自己能稍尽绵薄之力。
拟道境二层和拟道境九层的差距何止十倍,墨雨桐倒是认为苏谪和赤琰能自保便可。至于那圣魔书生,他修为高深,墨雨桐只能奋力一搏。
空中紫色云海翻滚不息,数息之后,苏谪听见紫色雷电四处乱窜,随即一个五丈大的“生”字缓缓降落。
那“生”字也是墨汁写就,但是和之前的“死”字一比,原本的阴森气息都化作温润渊博之气,缠绕着道道紫色雷电。堂堂正正,不疾不徐,似乎雷电也承认“生”字中福泽苍生的意念。
墨雨桐神色微凛,圣魔书生一字引动雷电缠绕,分明是人道境“化心入道”的体现。而墨雨桐还没有晋升人道境。
低喝一声,墨雨桐的玫瑰血蝶法相缓缓扇动翅膀,每振翅一次便有一个血色“杀”字浮现在它身边,很快玫瑰血蝶的周围就漂浮着足足九个血色“杀”字。
此时圣魔书生的“生”字只堪堪落到头顶十丈处,但它引动的紫色雷电越聚越多,道道数尺大小的闪电此起彼伏,如众星拱月般缠绕着“生”字。
玫瑰血蝶带着九个血色“杀”字开始慢慢上升,每升一尺就有一个“杀”字融入玫瑰血蝶体内,一丈之间,九个“杀”字尽数打入玫瑰血蝶。
苏谪看见那只玫瑰血蝶的气息由淡然飘逸飞速转为杀意滔滔,九个“杀”彻底激发出玫瑰血蝶潜藏的凶性。它猛地一拍双翅,三丈大小的身躯骤然升腾,在空中留下一道血色流光,空气都被玫瑰血蝶冲击得阵阵尖啸。眨眼间,玫瑰血蝶便和圣魔书生的“生”字悍然相撞。
一快一慢,一生一杀。玫瑰血蝶声势夺人,那“生”字四平八稳,两者的碰撞恍若巨石投江,顿时激起猛烈的爆炸。
电闪雷鸣,血雨飞溅。玫瑰血蝶摇摇晃晃地落回墨雨桐胸前。空中的“生”字残破不堪,很快竟然被周围的紫色雷电吞噬一空。
圣魔书生啧啧赞叹:“蝴蝶穿花,一步九杀。果然神乎其技。”
墨雨桐神色微动,想起在师门中阅览的天下各大修真门派的法诀。正邪两道之内,拥有以字入道法诀的门派中,一是正道儒门、圣文院、太史院,二是邪道阴阳魔宗、画魂宗、书恨宗。
再想到圣魔书生的“死”、“生”二字,墨雨桐终于了然,冷声道:“原来是阴阳魔宗‘七死七生诀’。此地乃是龙腾云海,珞珈界正道昌盛,阴阳魔宗既然敢重新出世,想必是有所依仗。”
圣魔书生哈哈笑道:“墨姑娘虽不履珞珈本界,然见识过人,在下佩服。”说罢圣魔书生从空中飘然落下,凌空站在墨雨桐面前。
苏谪见那圣魔书生衣袍左黑右白,头发却左白右黑,右手拿着一枝通体幽黑的毛笔,左手拿着一只白色折扇,乍看之下甚感突兀。
但是苏谪不得不承认,圣魔书生气度非凡,比他见过的任何名门正派弟子只强不弱。
圣魔书生折扇轻挥之间,苏谪看见折扇两面分别写着“圣”、“魔”二字。
圣魔书生微微欠身道:“在下圣魔书生,墨姑娘天资绝艳,名不虚传。”
墨雨桐道:“不用惺惺作态,你们阴阳魔宗避世甚久,突然在龙腾云海出现,想必图谋不小。就不怕珞珈正道群起而诛之?”
圣魔书生微微一笑,道:“墨姑娘何尝不是?”
墨雨桐神色不动,淡淡道:“我只身前来,与珞珈本界秋毫无犯,自然无须担忧。”
圣魔书生道:“恐怕未必,在下听说前些日子墨姑娘在梧桐密林,对珞樱帝国皇族姬幽兰大起杀心,可有此事?”
墨雨桐道:“与你无关。”
圣魔书生也不在意,仍然笑道:“墨姑娘师门的名声,恐怕比我阴阳魔宗只是略好一丝,连名门正派也称不上罢?”
墨雨桐哼道:“本门从不沽名钓誉,快意恩仇,无须你来指点。”
圣魔书生点头道:“此言不虚,然而贵派盛名远播,靠得却是许多见不得光的勾当。”
墨雨桐紧握“墨血玫瑰刺”,冷声道:“本门行事何须旁人问津,阁下若有心一战,我奉陪便是。”
圣魔书生轻摇折扇,道:“墨姑娘言重,方才切磋点到为止,你我俱未以死相拼,怎能现在伤了和气?在下只是突然被两道火光从悟道中惊醒,偶然看见一只妖兽灵智洞开,正是难得一见的奇事,对那妖兽见猎心喜,故而唐突了墨姑娘。”
苏谪和赤琰在一旁默默听墨雨桐和圣魔书生言语交锋,猛地听见圣魔书生要打赤琰的主意,顿时怒道:“赤琰是我的灵兽,与你无关!”
圣魔书生瞥瞥苏谪,淡笑道:“自古怀璧其罪,小兄弟资质尚可,莫要强逞英雄。”
赤琰叫道:“你也真不知羞,丑死了,哼!”
圣魔书生一愣,看看苏谪的脸,笑道:“他也不过尔尔,略比常人耐看些罢了。怎能与我相提并论?”
苏谪嗤笑道:“你也就是阴阳怪相,脸皮厚倒是不假。”
墨雨桐对苏谪道:“但他的确长得比你好看,别自欺欺人。”
苏谪脸一黑,哭笑不得道:“墨姐姐,能不能留点情面?”
墨雨桐耸耸肩,道:“我说的是事实。”
圣魔书生哈哈笑道:“墨姑娘明鉴。”
接着圣魔书生凌空移到苏谪身旁两丈,轻笑道:“小兄弟,把你怀中的白狐交出,莫要枉送了性命。”
赤琰骂道:“阴阳怪,不要脸!”
苏谪昂首道:“生死有命,想要我交出赤琰,万万不能。”
圣魔书生叹道:“我本有向圣之心,奈何总有人逼我入魔,这可如何是好?”
苏谪向下一瞥,只见此处离地足足五十丈高,既要攀附在雷电巨柱上,又要和圣魔书生战斗,真是毫无胜算。苏谪心中不免忐忑,他看看肩膀上的赤琰,后者正用一双闪耀着火焰光芒的眼睛盯着他。
苏谪深吸数口气,轻声道:“怕什么,打过再说。”
赤琰点点头,道:“扁他!”
圣魔书生摇头道:“可笑不自量。请墨姑娘移步,莫要污了双眸。”
墨雨桐在圣魔书生背后道:“你尽管杀,我见得惯了。”
圣魔书生笑道:“在下忘了墨姑娘深谙此道,见笑,见笑。”
苏谪喝道:“要打便打,啰里啰嗦个什么!”
圣魔书生又是摇头道:“小兄弟未免太心急,圣人有言,师出必有名,我总得向你解释清楚为何杀你。”
苏谪哼道:“杀人夺宝,有什么可解释。”
圣魔书生道:“非也。妖兽非宝,此白狐妄窥天道,本已天理不容,你见恶不惩,反而私心相护,亦有罪责。是故在下只是替天行道,仍是追随先圣遗训。”
苏谪嗤道:“强词夺理,颠倒黑白!也难怪,你本身就是黑白杂乱,分不清是非也在情理之中。”
圣魔书生笑道:“小兄弟自甘堕落,吾已正名事因,休怪手下无情。”
说罢圣魔书生右手提笔而书,一个“生”字一个“死”字瞬息写就,圣魔书生黑笔一挥,正待让“生”、“死”二字向苏谪攻去。空中陡然传来“笃、笃、笃”三下木鱼声,圣魔书生笔势为之一滞,不由地惊讶道:“又是何人?”
墨雨桐的“墨血玫瑰刺”早已准备出击,见圣魔书生被木鱼声打断攻势,她也循声看去。
只见一名二十来岁的麻衣僧人,脚踏芒鞋,手持一只紫檀木鱼,凌空缓步而来。人尚在十丈开外,口中已然念道:“阿弥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圣魔书生转身面对那僧人,“生”、“死”二字漂浮在他面前,墨迹深深,宛若夜色。
圣魔书生冷笑道:“吾本诛恶戮邪,正是渡人之举,和尚未免有些多管闲事。”
那僧人在圣魔书生说话间已经来到墨雨桐和圣魔书生面前,三人凌空鼎足而立。麻衣僧人轻敲木鱼,道:“施主杀心已起,这位小施主无辜受戮,小僧只好劝上一劝。”
圣魔书生道:“佛语本为降魔,吾行圣道,想要降我那是缘木求鱼。”
麻衣僧人道:“无故杀生,诸圣皆恶之,何来圣道之说?况且缘木求鱼,未为不可。”
圣魔书生讥讽道:“和尚果然是整天缘木求鱼,怪不得木鱼声敲得如此行云流水。我看你就改名叫木鱼,省得世人不知你的慈悲。”
麻衣僧人朗声道:“善哉善哉,小僧法号‘无鱼’,非木鱼也。”
圣魔书生哈哈笑道:“整天端着木鱼硬说自己无鱼,你这点道行也来渡人?”
无鱼轻念佛号,木鱼声笃笃不绝,道:“木鱼无鱼,不着于心。魔道邪说,借圣作禽。”
圣魔书生冷声道:“和尚倒是诡辩万端,既然如此,你们二人齐上,看看到底谁是代圣诛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