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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意安溪边

    只是轻轻一动,风祁墨立时就醒了,脸上露出舒心的神色,道:“你怎么样了?”

    我翻了一双白眼,慢慢说:“托您的鸿福,还没死。”

    风祁墨一笑,也不和我拌嘴,去洞口拿了烤好的野肉与我分来吃了。

    到底风二公子算个全才,虽是在荒郊野外,仍烤的合我口味,我正吃的十分开心,风祁墨忽然问:“你当杀手,武功怎么这样差?”

    这一下可真是踩着我的痛脚了,我慢慢放下烤肉,瞪着风祁墨道:“你当天底下精妙的武功谁都能学吗?不是所有人都有你风二公子这样好的福气,览遍天下武学的。当年乌衣堂还在之时,谁听见秦五的名字不抖三抖?只是……”

    “只是你仍需低调行事,逃过朝廷搜捕,不欲惹事。何况那天的情形十分诡谲,黑衣人武功极高,阵法也相当高明,你万万没有想到丁杏手下有此大才,这才重伤,是不是?”风祁墨清清淡淡接了话,倒将我说的哑口无言,只能道“极是,极是。”说完之后,我拿起烤肉又吃了两口,又问他:“那你知道这些人什么来历吗?凭你我二人的武功,即便十五个人,也不该将我伤成这样。风二公子虽然是和十人相斗,却还没有那么久仍是平手的时候。”

    风祁墨神色凝重了许多,说:“这便是难以索解之处。江湖这样小,眼皮子底下出了这么一些人,我雾云山庄竟然一无所知。”说完,他顿也没顿,直接问我:“你当杀手的时候,开心吗?”

    我一下不能忍受这样大的转折,愣了很久,过了一会儿才说:“做杀手,又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堂堂风二公子问这样的话,不觉得自己忒傻么?”

    风祁墨此番竟没有反驳,他沉吟了一阵子,又追问道:“你在乌衣堂做到第五的位置,却仍旧有许多不甘心的事?”

    我不以为然地笑笑:“那又有什么稀奇?乌衣堂名震江北,自然有他的道理。倘若你武功差了,后边补上来的大把大把,你当都同你一样,学武不勤,父亲骂两句也就罢了?在乌衣堂里,若是稍有偏差,稍不努力,追上你的人,有可能也是取你命的人。”

    风祁墨抬起手,仿佛想摸摸我的头发,却没有落下来,我也只是望着他,并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收回抬起的手,语意悠悠,仿佛在问一件不相干的事:“要是曾经有人有机会让你不去乌衣堂,却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够实现,你厌不厌烦他?”

    我想一会儿,说:“还好。我去乌衣堂大约也是命中注定。你不知晓,原本我是真的有机会和乌衣堂没有牵扯的。你雾云山庄既然调查过我,自然知道我从家里跑出来,生了一场重病,险些不治。那一会儿,本来有位侠客救了我,然而。”我不知道该当怎么说下去,酝酿了一会儿,还是道:“然而他不知为什么,还是没有收留我。许是嫌我病着烦人,又许是嫌我生的不美。”说罢我竟还笑了笑,将自己当成了个玩笑说与他听。

    风祁墨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你先前说瞧我面熟,并不是同我搭讪的假话。因,我就是那个侠客。”

    我张口结舌一阵,半晌没了言语,良久,我才问:“怎么会?印象里,救我那位侠客,却不是你这样的。”

    “我以前不爱习武,”风祁墨忽然说了句不相干的话,跟着便娓娓道来一段故事,“所幸我还有几分小聪明,打败了周遭几个不入流门派的大弟子之后便觉得自己十分了得。辞了父亲外出游历,那时父亲收了瞿映月做传人,因此我轻松得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然后遇见了你。”

    那一年是个愉快的年份,意安溪旁的小山村大丰收,连着溪水都欢快了许多,而就是这个大丰收,成了我倒霉的关键。须知南边到底蛮荒一些,虽然山清水秀,但有山头,就必得有几拨土匪。因山下溪旁粮食颇丰,土匪们便觉得,若不下山来打劫一趟,不大对得起自己的名声。于是意安溪旁边的众土匪们,虽对得起自己的名声了,却委实的对不起我。

    那时候我什么武功也没有,独自一人,碰上一众土匪显然很惨。万幸的是我当时年纪尚小,没什么色相,土匪们也起不了什么色心,只是让我把身上的银子拿出来。我便说我没有。然而一搜之下,就搜出来几锭金子。可见那时我虽然没有行走江湖,却已经知道钱财在江湖里的重要性,一怒之后离家,竟然还记得从我爹库房里拿几锭金子。

    只是这几锭金子的用处,超出了我的想象,它们不仅没有成为关键时刻的救命符,反倒险些索了我的一条小命。

    土匪们见着了我的金子,显然十分生气。第一是我小小年纪,遇到土匪不先求饶,反而不讲实话,还劳烦他们搜出钱财;第二是我小小年纪,竟也能看出未来难以长成倾国的容貌,故而他们只能劫财,不能劫色,真是心酸;第三是我小小年纪,穿着却很是不俗,从这几锭金子也能看出我家世不错,而我却一开始并没有自报家门,好方便他们勒索我家,真是太不懂事。

    因以上几点原因,众土匪商量一下,觉得应该给我来点狠的,以示他们并非好糊弄的草寇,于是有几个人抽出砍刀,说:“小姑娘,今天不说出你家在哪里,老子立马让你身首异处!”

    这狠话放的很有效果,我怕的不行,心说告诉他我家在哪真是求之不得,凭我爹和官府的交情,我肯定能平安回家,结果刚要说出口,天降一位侠客,眉眼年轻,却已有一种大侠风范。他往我面前一纵,为我挡着众匪,然后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如此行凶,当本朝王法何在?”

    现今我算是知道了,当日这位大侠,便是风祁墨。

    那时的风祁墨不过比我大三岁,这套话也是从戏台子话本子上学来的,说的颇不伦不类且好笑。然,那时的风祁墨很为自己的这番话骄傲,那时的我也很为他这副惊为天人的样子骄傲。这一天,我记住了他的容颜和这一副骄傲的感觉,却在时间的流逝里,因无法想象容颜的变化而无法将他现在的样子和当年对号入座,只能隐约察觉到那一点点熟悉的骄傲,这些许年他都没有收敛过的这一份自信的骄傲。

    我遇见风祁墨,是我人生中的劫难,现在是,以前也是。

    须知这土匪本也是乌合之众,平日里只敢捡弱的欺负,否则也不会瞧见几锭金子就眼放光芒。风祁墨这一下从天而降,委实吓着了他们,抽出刀的那几个甚至手的略微抖了一抖。我心想,人家既然救我,我什么也不会,只是长了张嘴,还能呐喊助威一下,于是果断地喊道:“大哥哥,你好生厉害!他们看你都手抖,感觉下一秒就会逃跑,哈哈。”

    “哈哈”一声未落,众匪已经羞愧难当,提刀就砍了上来。我本意是让匪徒知难而退,谁知收获了这样的效果,当即傻眼。风祁墨百忙之中挡开了一刀,还能分神向我投来鄙视的一记眼神。

    我也顾不得那许多,只是偷偷向战圈外面挪。那时候是真傻,也不懂武学之道。风祁墨本来就护着我,碧水挽柳剑使出来,恰巧是形成了一个保护圈,让我不受伤,然而我不了然,这一挪,就挪到了保护圈之外。

    最终的结果就是,我小腿及左臂中了两刀,若非风祁墨相救即时,两道大疤是肯定落下了的。

    我中了刀伤,后来又发了烧,病的迷迷糊糊,好像还拉着风祁墨的衣袖喊他娘,又要他不要离开了我,因我还小,十分害怕。然而再醒来时,风祁墨已经不见了,只看到乌衣堂堂主沈别绪黑衣清雅,旁边的常三小小年纪已经是满脸阴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