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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消失的马卡龙

    给许大叔打完这个电话,我觉得自己的精力真是被一抽而空,觉得很疲劳。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乱了。真的太乱了。

    我揉揉太阳穴,整理了一下思路,坐在房间里等着柳文彦的到来。

    7点40分,柳文彦来了。

    他拿来的是一瓶喝过一半的酒,给我倒了一杯,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佯怒,问他:“又不要你出钱,干嘛不拿新酒,拿喝剩下的敷衍你学弟我啊?”

    “我拿你当朋友才这么做的啊。”他端起酒杯,笑言:“明明有剩下的,再开新的浪费了。”

    柳文彦,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很好的人,热情、善良、节俭。本质一点没变。我突然觉得很欣慰,觉得自己有些决定没有做错。

    我从他的餐车上挑了一块马卡龙送到嘴里,甜甜酥酥的味道,很好吃。可惜我没有吃过,不然就能知道少女的****和这玩意到底是不是一个口味了。

    “又好看又好吃,难怪女孩子都喜欢这种甜点。”

    柳文彦品了一口酒,说是啊。

    “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吗?”他摆弄手里精美的杯子,问。

    我说没什么,就是找你聊聊天呗。

    房间里有一张小茶几,周围四张精美的软凳。我说去坐坐吧,整天站着多累啊。

    于是,我各自拿酒和些许点心,坐了下来,但柳文彦则在对面靠着墙站着。

    他说:“坐久了再站起来腿会酸,所以靠着更舒服。”

    我似懂非懂点点头。

    “这里全是有头有脸的人,你怎么会在?”

    “你意思是说我没头没脸咯?”

    柳文彦哈哈大笑:“是是。”

    “说实话吧,我们其实是来找市长女儿的。”

    “市长女儿,她今天也来吗?”柳文彦疑惑问。

    我一怔:“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就说今天有贵宾到,要我们好好接待,没说市长什么的……这么说,今天失踪的是市长的女儿?!”

    “嘘——”我示意他小声,“慎言,慎言。这事可别在外面说。”

    柳文彦显得很紧张,眉头紧锁。

    “那,徐丽是绑匪?”

    “嗯。”我点点头,“是这样的。”

    “哦,那就没什么事了,既然绑匪都找到了那就好了。亲人离世是很痛苦的事情啊。”他长叹一声,有些低落,哀愁不已。

    “伯母的事我挺遗憾的。”

    柳文彦强笑:“没事,都过去多少年了。”

    我小心翼翼问:“伯母当年那场意外……能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为什么突然想听这个?”听得出来,他隐隐有些不快。

    我抿了一下口酒,对他说:“因为我觉得伯母的意外一直都是你的心结。我想帮帮你,也许说出来心里会舒坦一些。”

    他一愣,露出一个笑容,神色颇为动容,“谢谢你,苏城。”

    “以前你对我们那么好,我也想回报你啊。老大。”

    老大,大概是好多年没听到过这个称呼了,柳文彦晃了晃神,回忆起曾经,神情时喜时忧。最后,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当初的事你们应该都知道的。就是我妈工作的时候发生了意外,重度烧伤。

    后来,她在ICU病房住了一个多月,每天都要花掉好几千。

    我带着塑料帽子和口罩,进去看我妈。看到她浑身插着管子,因为皮肤的溃烂,连被子都没办法盖。

    我说妈,我喊她。她只是张嘴,‘啊啊啊’的,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不能哭啊,我还要对她笑。我说妈,会好的,钱够,同学们都捐了钱了,你安心治病吧。高考我会好好考的。

    我爸整日陪着,就在病房外面。带着被子,带着衣服,一步不离。外面空气,特别差,我说爸,我们换个班吧,我帮你守几天。但我爸不干,他说我还要读书。

    我觉得那个时候我爸一夜之间老了几十岁。四十岁的中年人,白发都长出来了,满头白发。唉……我爸因为很长时间没去上班,被开除了。他发愁,但不敢喝酒,因为可能随时需要他,签字啊,缴费啊。那些针打下去,一针好几百,一天好几针……

    我爸就抽烟,躲着我抽。后来被我发现了,他居然给了一根给我,我们爷俩就坐在一起抽。

    什么都塌了,家也塌了,天也塌了。生活突然之间没了希望。那种感觉你懂吗?

    后来,我妈还是没挺住,去世了……”

    “保险呢?赔了多少?”

    他又给自己倒了半杯酒,一块点心也没吃,闷头喝而已。

    “没买。”

    “没买?”

    “对,没买。好笑吧。”他说着,真笑了,“公司没给买。”

    “报警了吗?”

    “没报。公司说私了。老板说,就算报警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首先这意外是自己的操作不当,是我妈的错。再说,他们财大气粗,有能力私了。”

    “赔了多少?方便说吗?”

    他比了个数:五。

    我一愣:“五十万?”

    “呵呵。”柳文彦端酒笑了起来,又笑了一会,他才缓缓开口:“五万。”

    “五万?!这么少……”

    “就这个世道。”

    五万啊,买人命啊,就这么点钱……

    我不说话了,里面的事比我想的还黑暗。恐怕,连医药费的九牛一毛都不够吧。

    我们各自喝着闷酒,气氛顿时沉闷下来,死寂得可怕。

    “说点别的吧。看你混得不错啊,衣服漂亮,女朋友也很漂亮啊。”他打趣说。

    我苦笑:“衣服是打折的便宜货,而且她真不是我女朋友啊。”

    “对她有意思吗?”

    “……不知道。”

    “那她对你有意思吗?”

    “……也不知道。”

    “哈哈。你小子啊,真挺风流的,高中那会怎么就没看出来呢。来,喝一杯。”

    于是我们举杯相碰,“叮当”一响,清脆悦耳。说不清的各种情绪融在了这一口酒里。我很难过,是真的很难过。

    “叮~咚~~”

    是我的手机响了。号码是方警官的。

    我没回避,当真柳文彦的面就接通了电话。

    刚接通,就听那边许大叔急切的声音:“苏小子,刚才来电话了,真跟你说的一样,你是怎么猜中的?!你真有办法找到我女儿吗?啊?快说话!”

    我翻白眼,你说的这么快哪里给我说话的机会了真是。

    我抬头,对面斜倚着墙的柳文彦手插口袋,端酒饮了一口。很帅很帅。

    “应该吧,都只是推论而已,我不好打包票,你们还是先去青明山吧。假如找到了我就告诉您。不过,万一找到了,您可要答应我之前提的两个条件。”

    “这两个条件,前一个我还是能答应的。只是第二个……你到底什么意思?”

    “啧,许大叔,你这人真不痛快哎,就说答应还是不答应不就好了。孰轻孰重您自己掂量啊。”我咂咂嘴,说。

    “嘿!”许大叔反而被气笑了,“我说,难道我不答应你的条件你就不救我女儿了?”

    “……”我反而被说得没话了。

    “我这次可是把命赌在你小子身上了。条件我都答应了,不过回来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最好把自己的嫌疑也洗脱了,不然我肯定会觉得你就是绑匪!”

    我说“好”。挂了电话。

    “听到了吗?”我问柳文彦。

    “大概听到了,手机声音还挺大的。”柳文彦说。

    我摆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柳文彦倒是来了兴趣,问我:“你真的知道市长女儿在哪?”

    “大概吧。”

    “什么叫大概?”

    “大概就是猜测嘛。”我笑笑:“柳学长,为什么不过来坐啊。”

    “站着习惯了。”

    “哦。”我又吃了一块马卡龙,问:“柳学长,其实我很佩服你呢。”

    柳文彦一挑眉:“怎么说?”

    “面对绑架案居然如此平静啊,平静得有些过头了。”

    “镇静不好吗?”

    “不是镇静不好。我不是指你当做嫌疑人的一面。”我对他说:“我记得以前我受伤了,你二话不说就送我去校医室;有小猫小狗你都很爱惜的;就算现在,半瓶酒你都不舍得浪费。”

    “你想说什么?”柳文彦对我的话没什么反应,依旧波澜不惊。

    “你是个很善良的人。但现在,对于一个活生生的人、你服务的对象,失踪了,你居然淡定成那样。这不像你。”

    柳文彦不屑笑笑:“就因为我太淡定了,所以你能得出什么结论呢?”

    “这不是结论,这只是一个猜测的开始而已。”我看着他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什么来。但可惜的事,什么也看不出来。

    “所以你怀疑绑架是我做的?”柳文彦觉得很好笑。

    “我没这么说啊。你想多了。”

    “是吗?”

    我又夹起一块马卡龙送到嘴里,品尝了烘焙食物的甜蜜滋味。

    “你说当时去了许小姐的休息室,等了几分钟,没等到人,然后直接去了宴会厅对吧?”

    “对。”

    “我问过宋经理,她说为了计算成本,点心摆盘是有特定规则的。比如说马卡龙吧,一盘只有十二个。”

    “那又怎么样呢?”

    “我打翻的那盘马卡龙之前没人动过吧?”

    柳文彦突然脸色一变。

    “……没。”

    “对吧,我去给莫清晓夹马卡龙的时候,你才刚推车过来吧。再者说,会场中央有那么多食物,客人根本没有必要再绕道去餐车上挑选。”

    我接着说:“我去的时候,那些食物都是没有动过的,所以我打翻的马卡龙就应该是12块吧。”

    “后来,我追上你的时候,看到你正在丢垃圾。”

    “我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所以回来找莫清晓之前,又去了那条员工通道,甚至还翻了垃圾桶。”我摇摇头,觉得好笑。

    但接下来,我收敛起了笑意。

    “幸好那条道走的人不是特别多,垃圾也没有倒掉,而你扔的垃圾就在里面。”

    我问他:“你猜我找到了什么?”

    “什么?”

    “马卡龙。拼起摔碎的,林林总总,整整10块。”

    我举起一块马卡龙,问他:

    “那你说,还有两块马卡龙,究竟消失到哪里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