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醒来时,天光大亮。
偌大的双人床上只有自己一个人,身边空空如也,他早早离开,她的心也因此陷入荒芜。
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还有三个小时,飞机就要起飞了。
顾念穿好衣服,下床,腿心传来丝丝顿痛,每走一步痛感就加深一分。
简单洗漱,她背上大包,推开隔壁房门。
时小非在小床上呼呼大睡,睡姿是张国伟版的白鹤亮翅。被子被踢掉,白白的小肚皮露了出来。
顾念帮小家伙整理衣服,拾起被子,盖上掖好,最后还在他肉肉的小脸上亲了一下,将一张小字条放在枕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说实话,她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那么喜爱时小非,根本忘不了他们在一起的时光。
没敢惊动高姨,顾念独自离开。
出了时家大门,她回头望望奢华如城堡的观海别墅,回忆认识这对父子的经过,短短几个月,却经历许多,宛如一场美好又浪漫的梦。
现在,梦醒了,一切都结束了,她要开始新的生活。
与时林昆的邂逅宛如唯美的爱情电影,一帧帧在眼前划过,顾念不否认,自己是喜欢这个男人的,只是想不到她献出身体,却被他粗暴对待,羞辱至极。
想起昨夜时林昆凶狠的发泄,心里怕怕的,她甚至觉得他的狂野胜过夺去她初次的男人,至于为什么拿他们做比较呢?自己也不知道。
这里地处偏僻,别墅区又不好打车,顾念被欺负得双腿发软,步履蹒跚。
路过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她站住脚,想到某些事,便走了进来。
六年前,顾念太小,不会保护自己,此时,今非昔比。
坐在临窗的长椅上,买了毓婷,倒了热水,失神中把药服下。
窗外的大路上,一辆宾利天越急驰而过,阴差阳错,一对男女就这样错过彼此……
时林昆将车停在别墅的大铁门前,来不及入库,直奔楼上跑去。
回来的时候,他心神不宁,总感觉要失去些重要的东西。
主卧,空无一人,男人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心慌意乱。
走廊里,高姨刚刚起床,正打算去做饭。
时林昆见人就问,“看见顾小姐了吗?”
“没有啊,她不是和非儿睡着一起吗?”
男人拧着眉头,抱有最后一丝幻想,走进隔壁房。
时小非依旧在烀猪头,嘴角的口水滴在枕头上。
时林昆眼尖,瞥见枕边的字条,拾手拿了起来。
上面是一行娟秀的小字:非儿,你要好好吃饭,不可以挑食,还有,一定要听爸爸的话。
落款是永远爱你的念念。
时林昆将字条攥紧,心中五味杂陈。
他感觉到她字里行间隐藏着满满的爱,他该说她多情,还是说她无心?
能对一个孩子关怀备至,嘱咐再三,却对一个男人漠不关心,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没提一下。
时林昆将字条揣在兜里,转身跑下楼,追人去了。
小妮子,你凭什么轻手利脚地走掉,带走他的心,还丢下一个拖油瓶。
非儿是你生的,你该对儿子负责,给我们父子一个交代!
时林昆上了豪车,点着火,刚启动,一个穿着白衣,头发披散的女人向这边跑来。
大概是慌不择路,她只顾着回头望,没看前面,整个人重重撞在自己的车上,身子一晃,倒在地上。
好在时林昆刹车及时,启车速度又慢,才没酿成大祸。
他心情很差,着急去找顾念,出了这样的岔子,肯定耽误时间。
“你怎么样?伤得严重吗?”时林昆下车,来到车头查看伤者情况。
对方的年纪大约四十多岁,身上脏兮兮的,怀里抱着一个飘了的铁皮饼干盒子,看不到脸。
她似乎是撞到了脚,十分痛苦,但她没理会他,只是不断向后看,试图马上站起来走人。
这时,后面开来一辆白色面包车,车身上印着红十字,显然是医用车辆。
白车停在路边,拉开门,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跳下来,紧接着一个矮胖的中年女人也跟着下车。
那女人见到来人,瞪大双眼,吓得浑身发抖。
“累死了,终于追到了,”一个男护士厉声高喝,“柳医生,你看是不是?”
柳慧茹颠颠跑来,定睛一看,“就是她,马上抓回车上。”
病人脱逃,领导受伤,自己被院里骂得狗血临头,这起责任事故,她要被记过处分。
几个粗壮的男人拿来一根绳子,打算绑人。
那女人却发疯般反抗,又是咬人又是厮打,假如她的腿没坏,或许就能逃了。
“死疯子!”柳慧茹趁乱卯足了力气,甩了病人一记耳光,凶神恶煞地瞪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被你害的,我这个月奖金都没了!”
那女人一下被打懵了,嘴角流出丝丝血迹。
这个时段,其余几人用绳子捆绑她的手脚。
旁边,时林昆冷冷观看这一幕,眯起眸子,“你们是什么人?”
同来的医护人员见对方衣着不凡,开豪车,又住在寸土寸金的天价地皮别墅区,自然不敢得罪,如实回答,“我们是冰城神志病医院的,病人跑了,我们来追她回去。”
冰城神志病医院?这么巧!
难道眼前的女人就是打伤朱玲又逃跑的病人?
时林昆肃然起敬,就差没拍巴掌称赞:打得好打得好了!
柳慧茹不想惹事,对同事使个眼色,“还不走!”
那女人却猛地挣脱开双手,“嘭”一声,饼干盒子掉在地上不停滚动。
她死死抱住身旁男人的一条腿,眼光求助。
时林昆被弄脏裤腿,不悦地拧起眉头。
他性格极冷,天生不是替人打抱不平的主儿,只是平静地看着她被其他人硬拖着向车的方向去。
饼干盒子转了又转,滚到时林昆的脚边,最后,盖子飞了,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
这是一盒丹麦皇冠曲奇,是时小非最喜欢的饼干。
盒子里大约还剩三两块,其余的全被吃光了。
其中两块中夹着一张白纸,上面是七扭八歪的拼音加汉字:
我叫时小非,我爸爸叫时木棍,他们住在冰城海滩附近,一幢名叫观海别墅的房子里。
我每天白天去幼儿园,晚上和周末都在家。
外婆,你有空来我家玩呀!
时林昆认得这字,尤其是看到写分家的那个“林”字,更加确定是时小非写的。
只是,这字条是什么时候写的?儿子又是在哪里认了一个外婆呢?
想到这些,时林昆低声一喝:“你们几个,都给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