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城通往卫城的一条官道上走着一辆马车,马车很漂亮,四匹马拉着,走得不紧不慢,从早起走了一天,黄昏时分才接近卫城,临近卫城之前的十几里道路上,两旁长着粗壮而又高大的树木,茂密的枝叶搭起了一道天然的绿色通道,夕阳即将落下,但透过枝叶间的金色光线却格外刺眼。
程影坐在车子里,她手里捧着江浩送去的那个紫檀木匣子,秋风依然在匣子里装着,那两个玉石雕琢的小物件被她放在家里了,她对面坐着一个人,那人身材高大,黑黢黢的脸膛,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坎肩,一条裤脚扎紧的裤子,腰间系黑色的丝绦,他那双眼眸亮得有点吓人,身后背着一把大剑,长长的把手高出他的肩头。
程影看了看对面的人,她虽然没听过葛越的名号,但她看得出来,就凭当日江浩对他恭敬态度,此人绝非等闲,而且她也知道,她和葛越身下的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否则四匹骏马也不可能走得那么吃力。
“葛老前辈,初见你时我还真是吓了一跳。”程影轻声道。
“那现在呢?”葛越身形挺得笔直,目不斜视,口中问道。
“我觉得您像一个真正的长者。”程影说完真的就像看着一位长辈一样,看着葛越,但她的目光有些凄然。
“哈哈!姑娘过讲了,老夫是个粗人。”葛越轻笑道。
“葛老前辈是不是觉得我很贱,江浩和兰心杀了我心爱之人,我还得像狗一样听他们使唤。”程影说完苦涩地笑了笑。
葛越看了看对面的女孩儿,沉了一口气道:“那就要看姑娘所爱之人是不是值得你去爱了。”
“老前辈真是说到我心里去了,我现在不单不爱,反而觉得我过去很傻,我觉得我很悲哀,我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竟不知道,他还有个好妹妹,一直养在他身边,我现在才明白,兰心为什么要选择跟江浩走,显然她对一切都了如指掌。”言语间,两行泪珠从程影的杏眼中无声地流了出来,“我真后悔,当初为何不去找兰心和她成为朋友,我也明白了,兰心当时为何没有杀我,她杀我易如反掌,可她没有,我以为她是让我忍受煎熬,我以为她的心肠歹毒,以至于有一段时间我恨她恨得要死,我现在才明白,她把一切都看透了。”
“姑娘现在明白,为时不晚,你还年轻,早晚会遇见真心的人。”葛越道。
“多谢老前辈听我倾述,我是不是太啰嗦了。”程影轻声道。
“哈哈!不,有些话不吐不快,老夫能理解你的苦衷。”葛越轻声笑道。
言谈之间,马车已经到了卫城的城门前,程影穿着一身黑色的孝服下了车,门前侍卫见下来的人是程影,急忙上前施礼,呵斥行人闪开道路,马车顺利进了卫城。
此时卫城里家家悬挂黑纱,就连街上的红灯笼也换了白灯,做买卖的,行路的都不敢大声喧哗,也没人敢喧哗取乐,因为好几队身穿黑色孝服的狂刀门弟子,在城内来回巡视,发现有敢喧哗取乐的,拉出来就杀人,因此城内死气沉沉。
马车没有去狂刀门,而是拐进了一处小胡同,在一家院子门前停住了,程影下了车,院门是敞开的,里面走出了十几个人,打头的就是江浩,现如今他没有乔装改扮,走到了门口,对程影轻施一礼,便接过了秋风,回身交给陆迅。
“程影多谢了!”江浩低声道。
程影撇了撇嘴道:“少跟我来虚的。”
“嘿嘿!”江浩一笑,上前打开车门,一躬到地,“葛老前辈,请!”
葛越笑了笑:“你小子真是学得虚头巴脑。”说完下了车子,昂然站立,那身形足足比江浩还高出半头,那身量都把江浩装进去,虽然重眉环眼,却不失大师风范。
一见葛越下了车,院中火静,火亮,墨雨竹,陆迅,端木,虎丫头,金妹妹,江灵儿,老白猿,婉竹,芷兰,秋菊,寒梅,朱雀,轩辕兰玉,轩辕兰宝,以及灵仙阁内周老头门下二十几名女弟子,外加丐帮帮主,皆躬身施礼。
葛越摆手道:“你们这些后生,无需多礼,只管给我备好酒菜。”
程影也躬身道:“老前辈您先请!”
葛越正要迈步,胡同口有人喊道:“站住!你是什么人?怎么敢带兵器进城?”他们先是瞧见了葛越身后的宝剑,因此才喊了一声,由于天色将晚因此他也没看清程影,跑到了近前才发现程影站在那里,上前道:“程郡主,你不去狂刀门,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一说话,院中众人也都觉得诧异,就凭程影的身份,怎么连一个狂刀门的普通弟子都敢对她如此无礼,这狂刀门也忒狂妄了点儿。
程影倒也不怒,浅笑道:“我来拜会一些朋友,这位是我家长辈,护送我来的。”
“不是有本门的四位师兄负责保护你吗?怎么他们没同来?”那人又道。
程影气度再大也禁不住他这般无礼,把脸一沉,不悦道:“你那几个师兄太不中用,我换人了,我的事还要事先告诉你吗?”
“哼!你已被江家踢出门了,就不要在我们面前摆出郡主的架子来,没有狂刀门给你撑腰,我看你连郡主都做不成。”
“是吗?我那真金白银也都送到狂刀门去了,我买的是听话的狗,可不是喂狼的。”程影说完就往葛越身边凑了凑。
“哈哈!姑娘说得好!”葛越微微一笑,也不理那两个狂刀门弟子,带着程影就往院子里走。
“程影,你站住!”那人说完,就要上前去拉程影的手腕,葛越动也未动,那狂刀门弟子五根手指便齐刷刷地掉了,不等他反应过来,陆迅跳上前去,刀影一闪,那人人头落地,另一个大惊,转身想跑,又被陆迅一刀切掉脑袋,鲜血喷涌扑倒在地。
“诸位,兵器都在车上,大伙去拿吧!”江浩道。
众人纷纷取了兵器,又将那两名狂刀门弟子的尸体拖进院子,在门口泼了些水,撒上了白灰,便都进了屋。
屋中早已摆下几桌酒宴,江浩先把葛越请到上座,葛越坐好之后,其他人便不分长幼了。一桌坐满,江浩把丐帮大帮主肖飞让在另一桌的上首。
肖飞急忙推辞道:“江浩兄弟,这可使不得,有老前辈在此,我怎么能与老前辈相比,坐上座呢?”
“肖大哥不必客气,论辈分葛越前辈最高,除他之外,肖大哥年纪最长,修为最深,这边你不坐上座,别人就没法坐了。”江浩道,他也是通过了兰宝和兰玉才认识了肖飞,那肖飞四十出头,身材高大,比江浩还要略壮实了些,相貌堂堂正气凛然,为人谦和大方,而且也是修炼拳法,因此和江浩一见如故。
葛越见自己若不说话,那肖飞定然还要推让一番,眼看桌上好酒好菜吃不到嘴,便道:“后生不必多礼,竟管坐就是了。”
“肖大哥,葛老前辈都说话了,你还客气什么?快快请坐!”轩辕兰玉拉着他道,显然两人极为熟稔。
肖飞也觉惭愧,但既然大家都如此客气,他也就落了座,这一桌也坐满。
江浩又对程影拱手道:“郡主请上座。”
程影还真是始料未及,看了江浩片刻,笑道:“我可不跟你客气,不过你要做我旁边才行。”
江浩一笑道:“坐在郡主旁边在下恐怕没那个福气,不过我可以给郡主推荐两个人。”江浩说完,请过了两名灵仙阁的姐妹,一个桃夭,一个仙草,对程影道:“郡主,我把这两位姐姐留在郡主身边,保护郡主,你看如何?”
程影也明白,有两个大舅哥在场,江浩不敢放肆,不过他引荐的那两个人,她看着倒也满意,心中虽然也有些顾虑,不过却也满口答应了。
江浩低声道:“程影不要小人之心,你做什么与我无关,我是不会过问的,况且郡主帮了我大忙,我也不能不感谢,你放心,这两位姐姐的银子我来出,你一分也不用拿。”
程影脸色有些微微泛红,撇嘴道:“我还没那么小气,银子倒是小事,只不过往后我求你什么事,你不推辞就行。”
“那是当然!郡主的事,我一定尽心尽力。”江浩道。
酒宴过后,墨雨竹便开始排兵布阵,她站起身道:“表哥,现在轩辕家的三千兵士,由四名墨家蓝衣子弟带领,已经埋伏在卫城和临江城的小路上,咱们这边动手时,可以阻拦江家的支援。”
“嗯!”江浩点了点头。
“待会儿,灵儿姐姐和白猿前辈带着五十墨家子弟拦住狂刀门后路,防止有人从后门逃窜,肖大哥的丐帮弟子就配合那五十墨家子弟,拦住大门,不放走一个漏网之鱼,灵仙阁派出十人,带领一百墨家子弟清理卫城城内,记住一定要先把城门上的那些人解决了,之后就紧闭城门,换上墨家子弟把守,事情办完,就以响竹为号,一响事成,两响失败,火静姐姐攻左门,火亮哥哥攻右门,表哥和其他人就和我一起从正门攻入,倘若咱们攻打失败,就从背面的河上乘船撤走,千万不要恋战。”墨雨竹说完,看了看江浩道:“表哥,你看这样行吗?”
“完全没问题,待会儿,咱们就扮成吊唁之人,陆续前往,打他个措手不及。”江浩说完,对程影道:“程影,现在就让桃夭姐姐和仙草姐姐送你回去。”
程影摇摇头道:“我不走,我要跟们看热闹去,狂刀门建立门派数百年,门下数千弟子,如今大厦将倾,这么壮观的场面我怎么能走呢?”
“刀剑无眼,那可是很危险的,你不怕丢了性命?”江浩道。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程影道。
“表哥,既然郡主要去,那就让她跟着我吧!我身边有虎丫头和金妹妹还有十名墨家的蓝衣弟子,还有桃夭和仙草两位姐姐,不会有问题的。”墨雨竹道。
“那好吧!”江浩点了点头。
一切都安排妥当,众人都藏好了兵器,改了装扮,便陆续赶往狂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