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司廷忽然想到了什么：“你对她说了什么，这么久以来我看她还生龙活虎的，无论做什么至少都还有着她的目标，怎么一夜之间忽然颓丧成这种样子。”
应莫寒面无波澜的看着窗外。
没有回答。
因为他说，那个应莫寒已经死了。
真的死了么？
病房很大，大的空旷，空的寂静，寂静的让人发慌。
华遥看了看她们，又看了看夏甜，她对自己怎么又住进医院里的这件事全无印象，刚才听见夏甜提到秦医生，可能也便知道了些什么，只没有开口去问。
小八看见短信后打来电话问：“什么快递文件？你办公室里有挺多这种东西的，有什么特殊的标识吗？”
“两个月前从应氏集团寄过来的文件，那个快递文件我没有打开过，当时你帮我签收的，你还问过那什么东西，你应该有些印象。”
“哦哦，我想起来了，那我去找找！”
挂了电话，华遥淡淡的看着手机已经暗下去的屏幕。
片刻后，华遥又给一个人打去了电话：“之前所谈过的将事儿室合资拓展到英国伦敦的这个计划，我同意了，我会亲自去伦敦签约。”
直到夏甜和小八回事儿室忙了一天后回来，当天晚上，华遥终于醒了。
窗子开着，空气干净微凉，她起身扶着床沿，慢慢坐了起来。
“老大你醒啦！”小八进门便看见华遥从床上坐了起来，忙过去指了指放在她床边的那份快递文件：“你昨天说的不这个？”
华遥转过眼看了看：“对。”
“这里面什么文件啊，这份快递都已经寄到你那里很长时间了吧，我昨天翻出来的时候发现居然还没有开封过。”小八边说边和陈嫂一起去将保温杯打了开，打算让华遥吃些东西。
“带笔了吗？”华遥问。
小八在包里翻了翻，找出了一支中性笔：“带了，可老大你要笔干什么？”
“放下吧，你们先出去。”
陈嫂和小八对视了一眼，这会儿夏甜没在病房里，两个人也没有太多的主意，只见华遥看起来精神状态似乎没什么问题，才将保温杯放下，转身走了出去。
病房的门被她们在外面关了上。
华遥掀开被子下床，拿起床边桌上的那份快递文件，将封口撕开，将里面的几张a4纸拿了出来，第一页上面“离婚协议”四个大字清楚而刺目。
她只简单的看了眼最上面的那四个字，其他的几页的内容没有看，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打开小八刚刚放在这里的笔，在女方签名栏里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离婚协议一式两份，当华遥将下面的第二份拿起来继续签字时，夏甜这时推开门走进来。
远远的便看见离婚那两个字，夏甜眼皮一跳，骤然快步走上前，却还晚了一步，只见华遥将签好的协议放回纸袋里，重新封好。
“你疯了吗？”夏甜不敢置信的问。
“明天帮我寄回去。”华遥平静的说。
夏甜忙按住她手边的纸袋，转眼看向华遥看似平静的脸色：“谁说过这辈子都不可能跟应莫寒离婚？这份离婚协议怎么回事？你在上面签什么字？你什么时候去打印的离婚协议？为什么要离婚？”
华遥看向她：“离婚协议前一段时间，应莫寒寄到我这里的。”
夏甜的表情一滞，仿佛在华遥的眼神和语气里懂了些什么，手缓缓的从被压住的纸袋上离开，好半天才说：“你一直不声不响的，便在这种事情上憋着呢？”
华遥没回答，只说：“我答应了森特先生的建议，准备动身去英国，你和小八要跟我一起过去么？”
夏甜的呼吸堵在了喉咙里：“你离婚的事情我先不提，事儿室现在发展到这种地步，也才刚刚迁了新址，便算你想要更多更好的机会，其实跟bgy还有wk的合作都可以，为什么一定要跑去英国那么远？森特先生在英国金融界出了名的魔鬼手，他的确可以成便你，但你要跟他合作的话至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回国，你确定，要割舍下这些……”
“我还有什么一定要留在海城的原因吗？”华遥反问。
“废话，又不离了男人便不能活，你还有我啊！还有华家，还有那么多人都在……”
“我又不不回来了，只一个中外合资的企业需要一个成长的时间而己。正好海城这边的事儿室还需要你留下帮我坐镇，小八如果愿意跟我走的话便让她跟我去，正好也可以让她锻炼一下。”
“那应莫寒呢？离婚也不过只一个法律上的形式罢了，你真的能放下他，真的能……忘了他？”
“能吧，已经死了的人，有什么可放不下的。”
“……”
两天后，应氏集团忽然接到一份同城快递，寄件方华遥，收件人应莫寒。
因为应莫寒昨晚去了临市，要今世界午才能赶回来，所以沈穆去收了快递，因为事儿习惯，出现在公司里的所有快递都要由沈穆先检查过否有问题之后再送到应莫寒那里，所以沈穆毫不迟疑的直接将快递打开了。
看见快递文件里的内容时，沈穆呆滞。
他忙给华遥打了个电话，试图从华遥的话里找出些端倪，可她半点否认的意思都没有。
华遥的反击，迅速而绝情，击的人毫无还手之力。
直到应莫寒天黑之前回了公司，沈穆还没有下班，将那份快递拿进了他的办公室。
“应总，这……应太太寄来的东西。”沈穆斟酌着自己的语气：“两份她签过字的离婚协议。”
应莫寒刚回公司便直接进了办公室审阅的几份文件，刚打开财务部送来的卷宗，手持着泛着冷色光芒的钢笔正在批阅，因为沈穆的话而骤然笔锋失控的向下一划，拉出一道难看至极的长长的应蓝色痕迹——
一看见自家boss的反映，沈穆在这一刹那更不敢说话了，犹豫了一下才问：“这……我放在您这里，还直接无视，将快递退回去？”
应莫寒看了看他手里的那两份协议，将笔扔在了桌上：“放下，你先出去。”
沈穆只好走到办公桌前将协议放下，然后不敢再去看应总的脸色，直接快步溜了出去。
办公室里空空dangdang，安安静静。
应莫寒拿起桌上的离婚协议看了眼，华遥的字很漂亮，不那种规规矩矩的簪花小楷，微微连起的笔锋灵秀中又带着点洒脱，能看得出来下笔的时候没有半点犹豫，每一个笔锋都很连贯。
应莫寒收到离婚协议时，华遥已经出院。
当晚，应莫寒回到御园别墅。
别墅里的佣人都在，陈嫂也在，仅独不见华遥。
从晚上七点到半夜十二点，华遥始终没有回来。
离婚的事她虽然答应了，但离婚条款公司法务部临时弄出来的，现在因为她之前将那笔投资资金忽然退了回来，所以有几个部分需要更改，分到她事儿室的资金之外，还有当初投资到她事儿室的那两亿美金也该归她所有，包括他接手shine后，许多海城应氏旗下的与房产有关的公司也会转移到她名下，华遥怕连协议内容都没有看过便签了字。
离婚的这件事虽然由他一手促成，但不能让她在往后的日子吃到亏。
陈嫂几次催他回房间里去休息。
“应先生，我陪太太出院时，太太便让我们回来帮她将所有衣物都收拾起来，放进行李箱里，她过些天会派人来取。”陈嫂叹声说：“而且太太也说了，她应该不会再回御园来了……”
应莫寒仿佛没有听见，仍只留在御园一楼大厅的沙发上小憩。
半夜一点时，忽然手机震动，华遥打来的电话。
华遥笑了声，嗓音静淡：“我连衣物便已经叫陈嫂她们收拾了，这答案不显而易见？你知道的，我这人要么不放手，一旦放手，便绝不会再回头。”
应莫寒有一会儿没说话。
他所有关于她离婚后到底有什么打算的话都没能问得出来，无论无情的匕首还多余的嘘寒问暖都未能出鞘，便已经被她悉数挡回。
华遥的确这样的人，她的执着她的坚持还在的时候，她有着破釜沉舟的勇气。
可当她放弃的时候，她学会了他曾经的决绝，懂得先发制人，先行离开。
这样也好。
至少也算教会了她一些东西。
应莫寒沉默许久，最后只说了四个字：“这样也好。”
“我这边还有事情，便不跟你多说了，应莫寒，我们各安天涯吧。”华遥说着便准备挂电话。
应莫寒在她挂电话前一刻说：“离婚协议需要修改一部分，什么时候回来重新把字签了，再跟我谈各安天涯的事情。”
电话那边女人的声音浅的很：“我什么都不要，以前给你添了那么多的麻烦，现在既然到了告别的时候，总要把该还的都还了，你的所有投资我早已经如数还了回去，至于其他的，谢谢你曾经为我所做的铺垫，以后我便自己一个人在外打拼了，时间对我来说贵如金钱，所以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忙了。”
应莫寒：“你的事儿室已经做的很好，不用太拼。”
华遥有一会儿没说话，停顿了片刻。
他听见她在电话那头的呼吸声，夹带着微凉的风声，很浅，也很低。
“应莫寒，我知道你还你，始终都你。”
从一开始她便清楚的知道，他始终都他，哪怕知道了她那些难以讲话的十年往事，他也始终没有离去，更也没有死在那场车祸里。
应莫寒沉默了片刻，轻飘飘的吐出两个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