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杨闯便在彻夜宿醉的头疼之中缓缓苏醒。
躺在床上,杨闯慢慢睁开眼睛,入眼的并非是屋顶,而是昨日肖令博离开之时的模样。还记得昨天他与自己说了许多,或有大怒之时,或有嬉笑之时,也有意见相悖自己大吼之时。
但是无论到了什么时候,肖令博都没有动过怒,甚至连着急都没有着过急,只是独自饮酒,动作是那般的轻缓,甚至给了杨闯一种犹在梦中之感。
让杨闯记忆最为深刻的,只有肖令博所说的那最后一话:“当前战事,有一个办法可以破解,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除却之外,别无他法。王爷,你若是改变心意,就去找老车,其余的就不要多言了。”
“为何要找老车?他竟然也参与了?”
肖令博并没有回答杨闯这个问题,只是站起身离开了王府,轻飘飘地好似一块云彩。当夜在肖令博离开之后,杨闯发了疯似的要灌醉自己,最后只落得一个如此下场。
今日又是要去觐见皇兄,临出门的时候杨闯听手底下的人说,自己昨夜说了一大顿醉话,大多都是在痛骂肖令博,说什么“背信弃义”之言,还有的便是睡梦时分的几句梦呓,皆是连声的“不不不”,听起来很是抗拒。
今日杨闯没有骑马,因为宿醉的缘故,杨闯早饭都没怎么吃,脑袋还是晕乎乎地,骑马的话还是比较危险,还是老老实实做轿子进宫吧。
到了宫门前,由人扶着下了轿子,看着蔚蓝色的天空,杨闯的脑子还是有些恍惚,不只是因为宿醉的缘故还是肖令博说的那些话,杨闯只感觉自己眼前的一切似乎不是那么的真实,好似仍然在梦中一般。
为何这样说?
因为在梦中,即使杨闯嘴上拒绝地多么强烈,但他却还是以行动赞成了肖令博说的那些事情,甚至,直到现在清醒,杨闯心中却仍有那般冲动。
摇了摇脑袋,昏沉的脑袋并未因为这几下的摇晃而变得清明,反倒是更加昏沉了。走在长长阶梯上,如这三天来一样,对着管事太监说了自己要觐见,要他通报一声,然后老老实实地待在大殿之外听宣。
就在杨闯以为还会铩羽而归的时候,出乎意料的是,那小太监竟然急匆匆地从屋内跑了出来,看着杨闯很是欣喜地说着:“王爷王爷,陛下宣您进宫。”
“啊?什么?”稍有些晃神的杨闯还以为今天不会进去,嘴上机械化地说着:“劳烦公公了。”
说完这一句,竟是转身要走,那太监看着愣住,急忙呼唤道:“王爷,您说什么呢?陛下今日要见您啊。”
“见我?啊!见我。”闻言,杨闯混沌的脑子“轰”的一声就清醒过来,连忙扒拉开这太监,朝着尚书房便是冲了过去,直接把那小太监给推了个踉跄。
险些摔倒的太监看着杨闯的背影,心下满是疑惑与怨怼:今日王爷你都可以面圣了,自己本想着能捞多一点,怎的什么都没有,就连往日的赏钱都没有了。
低声嘟囔了几句,又在心里暗骂了几声,小太监这才再度挥舞起手中拂尘,一如既往的那般故作雍容,行在太玄宫门前,看起来高贵十足。
杨闯一路无阻,走到尚书房门前停住脚步。
虽然心下焦急,但礼数却还是不能忘却的。
只见杨闯抱拳稽首,对着尚书房那边恭恭敬敬地说着:“臣弟参见陛下。”
屋内,一个儒雅却不失霸气的声音悠悠传出:“四弟你进来吧。”
“是。”杨闯收起拘谨,走上前来,门口护卫为其打开房门,很是自然地走了进去。刚一进屋,入目的便是一张金字牌匾,其上大书四字:问心无愧。
这块牌匾是当年先皇所书,即使火战南迁,皇帝杨国森却依旧选择将其带过来,却即是为了缅怀先皇,也是以这四个字来勉励自己。还记得先皇病重之时,便对着身为储君的杨国森说过无数次:“皇儿,为君者,当是问心无愧,上可对得起三尺苍天,下可对得起万丈土地,中可对得起芸芸众生,莫要以私心而有愧百姓,有愧社稷。”
除却这牌匾之外,这尚书房里就没有什么过多的摆设了。虽然南迁到这里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但杨国森却始终没有刻意地叫人装点这里,只是郑重其事地将牌匾挂了起来,至于旁物都是随意摆放,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足以。
书房中心,一张偌大桌子上摆满了零零碎碎,由左向右,整齐地放着笔墨纸砚,继而是一排一排颜色各异的奏章奏折,还有不少薄若禅翼一般的纸条摆放在侧,还有一个并未燃烧的火盆摆在一旁。
书桌之后,一个严肃的中年人手持金笔,正在一张奏折上批批改改,时不时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眉头时而紧皱,时而放松,嘴角时而翘起,时而撇下,一张脸上阴晴不定,很是让人难以捉摸。
再看他的容貌,却是与杨闯那早已驾崩的父皇长得极其相似,仍是一张严肃地国字脸,下巴两腮皆是留着薄薄却又梳理整齐地胡须,此人看上去差不多有四十余岁的样子,两只眼眶略显乌黑,但一对眸子炯炯有神,整个人看上去很是精神。
此人便是火战的九五之尊,杨国森。
杨闯走进尚书房之后,杨国森并未立刻与杨闯说话,杨闯也没有说话,只是等着杨国森批改完手上这一份奏折。在漫长的等待之后,杨国森终于看完了手中这一份长达二十多页的奏折。
就在他看完的那一刻,杨国森抽手从奏折沓子里又是抽出来一份,继而将目光投以其上,手上金杆笔走龙蛇,大书特书。这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任何卡顿停滞,其批阅速度可见一斑。
杨闯还是没有说话,依旧是静静等着,正好可以趁这个时间缓解一下宿醉的疲劳。
就这样,一个在写着东西,一个在默默等待,时间过去许久,太阳由动慢慢挪到了天空正中间,已经是大中午的时候了。杨闯因为早上没有吃食什么,现在肚子里正在大唱空城计,不断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以表抗议。
杨闯身上并无修为,不能以灵力抗拒着饥饿,尤其是这刺耳的胃鸣,更是惹得一阵尴尬。
杨闯抬起头看着仍是摸着下巴静静思考的皇帝,他伸手捂着肚皮不想让事情变得更加尴尬,也就在这时候,门外忽然传来轻轻的叩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