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变迁，日子流转。
许愿真正醒来时，是在手术的二十多天后。
这么长时间没苏醒，除了术后症状反应外，更多的，也是用药的缘故，考量她身体情况，医生减少了注药，她也慢慢恢复了清醒。
刚睁开眼睛，还很不适应，用了足足几分钟眼眸才对准了焦距，看着近在咫尺的几位白大褂医生，许愿迟疑了很久，“我这是……”
她一开口，嗓音沙哑的不像话，也虚弱的有气无力。
“别着急，也别害怕，你之前做了移植手术，这段时间也一直在治疗，身体还有些炎症，已经调过药了，这几天症状会有所改善的。”
医生给她做简单的检查，同时也查看着检测仪上的数据，又问了她几个简单的小问题，确定她思维和意识都正常后，又叮嘱安抚了她几句。
许愿一一应答，隔了一会儿，才道，“那个，我……我昏迷了很久吗？还有，我……”
她很想知道，移植手术捐献者是廖美美吗？那廖美美情况如何，而且这里……
许愿看着周遭陌生的环境，有些不确定这里是哪所医院。
“你昏迷了二十四天，这里是多伦多。”
医生大致解答了她几个疑惑，就让她继续休息了。
许愿刚醒来，虽不困，但身体疲乏，可能也是总卧床的缘故。
有护士进来，更换了下输液瓶后，便开始给她做身体局部按摩，逐一循循渐进，许愿感觉不适应，有心拦阻，护士却说，“不行，这是必须要做的。”
“你这昏迷时间较长，如果不按摩经络活血话，肌肉会萎缩的。”护士一板一眼，颇为认真。
“那有劳了。”
“这是我的工作。”护士微微一笑，一边按摩一边和她聊天，“许小姐，你是我见过所有亚裔人中最漂亮的女性，每天来的那位廖先生也真的很帅，你们好般配。”
许愿一惊，“廖先生？”
廖江城！
或许也不该惊诧，她早该想到的，能让自己顺利做手术，必然是廖江城，否则没人能说动廖美美，只是……再次想到这个名字，她心境难免有些起伏。
“对啊，他几乎每天都来呢，叮嘱医生给你用最好的药，最好的仪器，这有一部分我们医院没有，他从美国空运来的，长那么帅，还这么有钱，对你又好，真让人羡慕。”
许愿思绪轰动，廖江城不仅给她做了手术，还不惜重金空运设备……
护士还想说什么，余光瞥见门外的人影，就道，“廖先生来了，许小姐，我就不打扰了。”
护士做完最后的按摩，收拾了便出去了。
廖江城全身经过消毒，从外走进。
许愿靠在病床上，目光触及到他的一瞬，和男人眸中的深邃冲撞，不由微紧了下眉。
“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廖江城声音清淡，走过来便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许愿轻落眸，“还好，医生已经做过检查了。”
“嗯，我知道，之前用药剂量较大，一部分是增强免疫抗排斥反应的巩固治疗，一部分也是调节肝脏之前造成的损伤，治疗分几个阶段，陆续还有一段时间，如果进展不错话，有望能治疗你的失味症。”
这些，之前医生也和许愿解释过了。
她点点头，“谢谢。”
“配合治疗，好好养着。”廖江城给她掖了下被子，“刚醒来不能马上下床行走，再过两天，护士会搀着你活动下，过三个月后，出了菌仓再出去散散步。”
许愿再度点头，平静的应答如流。
“这里是多伦多，你以前来过吗？”
“出席时装秀时来过一次。”
“明年开年也有时装秀，那时候你身体如果差不多了，可以去看看。”廖江城道。
许愿轻吸了口气，“廖总，这次手术和各种治疗费用，大致您让助理列个单子，我过后转账。”
廖江城狭长的凤眸轻僵了下。
“那个，可以问一下廖小姐身体恢复如何吗？”许愿知道，因为廖东兴一事，廖美美排斥拒绝给她捐献，不清楚廖江城用了何种方法说服，这是救命之恩，许愿也想亲自道谢。
廖江城别开了脸，幽深的眼眸黯了下去。
隔了很久，他薄唇微动，不轻不重的道句，“……她过世了。”
许愿蓦然一怔。
“你手术前发生的。”
“你说……廖小姐她……”
廖江城重新看向她，忧伤的深眸不含半分虚假，“是真的。”
许愿呼吸全窒住了。
轰鸣的大脑嗡嗡作响，不受控制的身体血液仿佛凝固。
不敢想象，廖美美刚多大啊，二十几岁的年纪，突然就……
这消息太过于震惊，许愿花了很久才接受，可无论怎么想，廖美美的过世百分百和她有关。
一种超乎寻常的自责染满心扉，许愿脸上的愧色也难以形容，“是、是因为我，廖小姐她……”
从刚才开始，廖江城只是将事件结果叙述给她，并没有任何劝慰和安抚，乃至此刻，他也只是低了低头，“对，是因为你。”
他知道这样很残忍，无辜旁人的性命，加注在别人身上，背负他人的命债，那种悔恨，懊恼，自责将如泥沼生生溺毙困住一个人的心。
“她不想救你，也埋怨你害了廖东兴，所以服毒自尽了，过世后在她遗体上抽取了骨髓给你做了移植。”他又大致解释了一遍。
许愿身形明显一颤，手指攥紧了薄被。
她脸色一片惨白，连半分血色都找寻不见。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既然廖小姐不愿意捐献，你这么做，不是违背她意愿吗？”
廖江城看着她，凤眸深眯，“因为我不想你死，也不想你出事。”
“你……”
“你如果真死了，那美美的死就太不值了。”
许愿浑噩的有些失神。
她感觉廖江城这话有纰漏，或者哪里不对劲，但她一时间还想不出反驳，大脑像滞住了一般，任凭往日灵光精明，此刻也哑口无言。
一条人命，一个无辜的人。
许愿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坦然面对。
她根深蒂固的素养和道德，也不允许她熟视无睹。
“但凡有一线希望我也会救美美的，可惜……所以，对不起，许愿，往后余生，要让你背负美美的人生好好活下去。”
廖江城要的不仅是她的愧疚，还要她因此深受谴责，要用廖美美这一条命，彻底牵绊住她后半生。
因为他也别无他法了。
廖美美真的已经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他失去了唯一的妹妹，换回了许愿。
而对于许愿，他真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留住她，唯有这样，就当他阴险狡诈，自私自利，就算恶贯满盈禽兽不如，也豁出去了，反正他廖江城也不是什么好人，绅士君子那一套他做不出来，又不敢直言说爱，也只能这样了。
“我知道，你不想再和我们廖家扯上半分关系，但事与愿违，为了你自己，也为了美美，先治好身体。”
廖江城有信心，只这一次，人性的拷问，道德的束缚……无论如何，许愿都再难从他身边逃离。
至于感情……
慢慢来吧。
大不了金城所致金石为开。
他会好好待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