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原本扳住垚手背的手，松了力气，像是放弃抵抗似的。
要是解毒失败，他的下场也是死。
自从重生以来，她想做的事情，好像什么都没做到过，就连现在她想要救他，都是这样的结果。
她费力地抬起手臂，伸手摸到他的脸颊上，依然冰冷。
“对……不……起……”艰难地发出这三个音。
对不起，一开始就是她太贪心，上了燕王的当，把他讨到自己身边来，却只是当他是一个替身，从未认真想过他所受的苦。
对不起，她总是在利用他为自己做这做那，在出了事情之后又把所有错都怪到他身上，认定了是他辜负了自己的信任。
对不起，没能替他解毒，也没能帮他解蛊，却大言不惭地说要照顾他一辈子，是她不自量力。
眼前出现白光，世界逐渐变得寂静，可夏雪好像隐约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小雪！醒醒！别睡！”
那声音就像是有人凑到她耳边，用揶揄语气调笑道，“快醒醒吧，傻徒弟。”
一个激灵，夏雪猛然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却如吸入一把尖利的刀刃一下子刺破皮肉，从喉咙到胸肺都清晰疼痛着。她的意识渐渐恢复过来，痛感只剩下脖子上刚才的掐痕。
垚此时正跪在她面前，双手不断在头上脸上抓着，像是要把脑袋里什么东西挖出来一样，痛苦呻吟着。
夏雪撑着身子起来，保持跟他同样的高度，看着他脸上全是血痕，不知道该怎么帮他。只好先抓住他的胳膊，拉下来之后用尽全力抱住他，不让他继续伤害自己。
“再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
她一遍一遍跟他重复着，像是安抚着啼哭的婴孩，声音轻柔。
起初垚还想要挣扎，但渐渐地不再抵抗，像是听见了夏雪声音，垂下手臂任由她抱着自己。
一夜风雪在黎明时才停歇，夏雪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又昏了过去，只是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跟垚躺在地上，他们身上身下都有被褥，旁边还有火盆，所以丝毫没有寒意。
而垚的脸色也已经恢复正常，像是沉沉睡着。
她这才意识到是自己牢牢地抱着他，手都抱麻了。
她赶紧松手，爬了起来。
这屋里已经没有贺大夫的踪影了，她便出去找人。
才到院子里，就看见贺大夫端着药碗准备进来，而且他头上还缠着绷带。
“贺大夫，你这是？”
“我醒来时，后脑勺破了一个洞，血都快干了，才随便包了一下。哦，当时你们俩就像你醒来看到的那样，你死死抱着他，我拉都拉不开，就只能让你们先躺在那儿。没冻着吧？”
夏雪红着脸，摇了摇头。
“那把这药喝了吧，就是给你煎的。”
“谢谢。”夏雪接过药，“贺大夫，你去看看他吧，好像已经好很多了。”
“知道了知道了，伺候我爹都没这么累过。”虽是抱怨，他还是往屋里去了。
贺大夫又恢复了以前那种胡言乱语的贫嘴模样，让夏雪当真是松了一口气，笑了出来。
天大亮时，垚醒转，逐渐恢复正常。
他看到夏雪手上的伤时，像是想起什么，露出愧疚，“很疼吗？”
贺大夫指着自己的脑袋，“你朝这儿问问！”
“是我连累你们了。”
“没事，只要能把无魂咒解了，你以后就不用再被燕王控制了。我们可以好好筹划回京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夏雪乐观地说道。
贺大夫哼了一声，“那恕老夫不奉陪了。你们二位自便吧。”
“当初我师父在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怂过？”夏雪不解道，“难道你还想过着四处躲藏的日子吗？”
“你也说了，是他在的时候，现在最能打的都没了，就算解了无魂咒也只不过是少受些折磨罢了。你难道还不知道燕王的手段吗？我们斗不过的。”贺大夫很丧气地说道。
“当初云台可以齐心协力追着血月打，半年时间让他们在江湖上几乎销声匿迹了，难道现在就不行？燕王是有些手段，但他还是要人替他卖命的。我就不信他是神仙不成，哪有斗不过的！”
夏雪说得自己有些上火，“贺大夫既然不愿意，我也不强人所难。”
她转向垚，“那你呢？跟不跟我回去？”
垚慎重点头，“我的命是你的。”
他们俩收拾了一下就要离开了，贺大夫送到门口，把干粮跟药都替他们准备好了，递了过去，“听我一句劝，打不过就跑。”
夏雪轻轻一笑，“等我们赢了，回来找你喝酒。”
贺大夫微微一怔，恍惚之间也跟着笑了。
“等事了了，回来找你喝酒！”
“为一个女人，你值不值啊？”他曾经很不理解。
“我这辈子从来没想过在我死之前要为另一个人做些什么，可只要跟她在一起，好像做什么都可以。她身上有光，眼里有光，连笑起来都有光。她真的很特别，等你以后遇到那个人，你就知道了。”
夏雪跟垚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贺大夫的视野中，他轻声对着某个无人方向叹道，“你真的没看错。”
今冬第一场大雪下了一天一夜，让整个京城被覆盖在一片白色里。
清早，先开门的商铺门口，伙计搓着手，呵着白气，狠狠跺了几脚才开始清扫门前街道的积雪。这个时候，路上行人并不多。
一男一女穿过长街，停在天心坊的门口。
一人上前用力拍着门板。
片刻之后，才有人过来开门，“来了来了！谁啊，这一大清早的！”
回到天心坊之后，朱掌柜很是感慨跟夏雪说了这半月以来的遭遇，差点生意又做不下去，官府的人来了好几趟才算消停了。
“最近京城里有什么事发生吗？”
“就是从宫里传来的消息，皇后薨逝，城中开始宵禁，虽然咱们这里没被关门，但生意也不太好做了。”
夏雪微微蹙眉，“皇后当真死了？”
“千真万确，前几天刚送到皇陵下葬，当时丧仪队伍在城中巡街，我还亲眼见了。”
“燕王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听说他要带领使团出使南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