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夏雪一边放肆笑着，一边泪流满面。
原来自己一直相信的人，背过自己是什么模样，她从来都未看清过。
即使她像疯了一样，发出这样的动静，怀里的孩子依旧安静睡着，像是没有生气了似的。这一切一定都是燕王搞的鬼。
从她获得再次回到人间的机会时，她满心都想的是手刃仇人，平复前世的怨念。
斗了这么久，她一次一次地失败，并不是自己太弱，而是面前这个人实在是太狡猾了。
就算她有再强的怨念，也有绝望的时候，她蹲下来，将永乐放在面前，从头上发髻取下那根发簪，拆折着一柄短刃。她对着地上的孩子，举起手里的短刃，虽然一直颤抖着，却一点一点向下移动着。
燕王微微蹙眉，“你当真是疯了吗？”
话音刚落，夏雪一跃而起，几乎是冲到燕王面前。
这招式她久未用了，还是当初在祁州城时师父教的保命招，以死相博，才有生机。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快了，短刃却还是没能扎进燕王的胸膛，被垚一把紧紧握住，血液顺着他的指缝往外溢出，滴滴答答砸向地面。
夏雪崩溃了，松开手里的兵器，“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她把目标转向旁边的垚，揪住他的衣裳，拼命地摇晃着，“是因为我害死了你兄长吗？还是因为我平日里对你不够好？从一开始，你就是他派来监视我的，是不是？你每次受伤是为了要执行他的命令？直到这一刻之前，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用心？可你为什么要骗我？你就那么想要我的命吗？那我给你啊！我还给你……”
从歇斯底里的咆哮到逐渐泣不成声，夏雪渐渐失去了力气，连站都站不稳。
垚很想解释这一切，可他什么也说不出，只能紧紧攒着那支发簪，眼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倒下去，什么都不能做。
燕王从后面接住夏雪，由着她倒在了自己怀里，人还醒着，只是像丢了魂魄似的，没有了意识。
没想到她真的被自己逼疯了，燕王伸手抚着她的脸颊，帮她整理着乱了的发丝，语气无比温柔，“以后不会有人欺负你了，由本王来保护你。”
这句话实在是可笑至极，要是夏雪依然清醒，一定会从他怀里跳起来，抬手就是一个巴掌甩在他脸上，打得他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可她现在却像是断了线的牵线木偶，一动不动靠在燕王的怀中。
当夜，夏雪被运到了宫外，马车甚至已经出了京城。
半夜里郊外的宅院中传出几声婴孩的啼哭，却很快就被妇人轻声安抚的声音代替。
夏雪在这里被几个丫鬟伺候着，不仅连生活都不能自理，还拒绝任何人靠近，如同是一只披着人皮的野兽，没有任何神智可言。只是想帮她换件衣裳的丫鬟被打歪了下巴，准备替她洗脸的嬷嬷被咬伤了胳膊，送饭给她的小厮也被按在地上拔秃了脑后的好几把头发。
两日之后，宅子里的下人只能通过抓阄来决定谁去那个院子里伺候那个可怕的疯女人。
第三日，燕王亲自来看她，一到门口就已经闻到一股恶臭。
这简直已经不是一个女人，抑或是不能算是一个人了。
他退了出去，动动手指，让人用了迷香，趁着她睡着之后，将她梳洗干净换了新衣裳，还将她换到了另一个院子里。
“把孩子给她抱过去看看。”燕王吩咐道。
嬷嬷战战兢兢地抱着刚睡醒的永乐往夏雪跟前走，将孩子伸在前面，像是挡箭牌一般。
原本神情平静的夏雪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威胁，面目狰狞起来，一把抓起襁褓就举了起来。结果永乐就从襁褓底端滑了出来，跟在燕王旁边的垚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半空中的孩子接住，不等夏雪反应，又退了回来。
夏雪将手里的襁褓布撕扯着，放到口中咬着，还对来不及退避开的嬷嬷拳打脚踢。
看到这一幕，燕王笑了，招了招手，带人退出了房间。
“这孩子没用了，你说该怎么处置？”
“听主公吩咐。”
“杀了她。”
垚迟疑了片刻，才抬手时，听燕王说道，“算了，本王也不是真的这么喜欢要人命的。送回去吧，就放到天心坊。”
御书房内，姬康木然地坐在龙椅上，不知时辰。夜公公站在不远处，亦不知该如何劝。待他清醒之时，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看到主子如今如此伤神，他有些恨那个女人，甚至怀疑她救自己都是计划好的。
虽然他已经让暗卫跟紧所有可疑的对象，尤其是韩溪桥跟云霏儿，只是这两人最近几日反倒像没事人一样四处在京城内外游玩，根本没有与任何疑似夏雪的人联系过。
每日都有守备营跟御林军在城中搜查，已经不顾百姓们的怨声载道，可这线索就像凭空断了一般。
直到外面有人回报，“陛下，找到永乐公主了！”
这声音仿佛是给一截枯木注入了一缕灵泉，瞬间恢复了些许活力。
姬康抬起眼眸，眼中也有了精神，“当真？在何处寻得？”
“天心坊。”
“良妃呢？”
“暂时还不见踪影，不过末将已将天心坊查封。”
“谁让你们查封的？撤回！把无关人等都放了！跟天心坊有关的铺子全部不许动！”姬康一拍桌子，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他还记得夏雪仰起脸来，一脸得意的微笑对自己说道，“天心坊是我用来替你收集京中各路消息的，不仅可以赚钱，以后定能帮到你呢。”
那鲜活的画面，仿佛她就坐在自己身边，一伸手就能碰到，只是真的伸手过去，就什么都没了。
他辛苦谋划这一切不过图的是能与她有一个安稳相守的未来，可这未来若是没了她，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陛下！八百里紧急军报！”又有人在门口通报。
姬康缓缓闭上眼睛，将回忆慢慢收藏，随之也将那个柔弱心软的自己藏了起来，再等他缓缓睁开眼时，又变成龙椅之上威严冷酷的天下之主。
“呈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