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边客客气气地推着空板车往外走时，夏雪轻声跟垚说道，“没想到郭府的规矩倒是挺严的。”
眼看着就要出院子了，身后那一直跟着他们的家丁忽然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像是昏死过去。
夏雪回头一瞧，惊讶地半天没说话。她根本没发现一直与自己并行的垚是如何动的手，就见他已经过去将人搬放到空的板车上往院墙边上推去。
“他只是昏过去了。我先把人藏起来，你去换上丫鬟的衣裳。”他说着，指了指院子一头晾晒衣服的竹竿，那儿正挂着几件郭府丫鬟穿的衣裳。
她虽是知道垚的身手，但这一次更能感受到他行事利落，有一种干脆到让人毛骨悚然的错觉。
一般达官贵人的府邸布置，夫人小姐的院子都在西面。
夏雪换好了衣裳，听见厨房里的人催促着要给老夫人端去的参汤熬得差不多了。她便悄悄跟在了那跑腿的丫鬟身后不远处，垚却上前直接将丫鬟放倒，示意夏雪代替这丫鬟将汤送往老夫人院子里。
“你先去，我把人处理一下。”他说得轻描淡写的，让夏雪不免有些担心。
“别伤人。”她不放心地嘱咐道。
“嗯。”垚点头应承着，才催促着夏雪快走。
要不是这件事牵扯到姬康的安危，她也不会挑在这种时刻追到怡妃的娘家来。之前他们一起去燕王府的时候，垚的手段倒没有让夏雪觉得有些不适，那主要是因为燕王跟他的喽啰都是一丘之貉，可怡妃毕竟不算什么大奸大恶之辈，郭府的下人也是无辜。
只不过现在为了行事方便，迷昏或者打晕，都是不得已为之。夏雪只好这么劝着自己。
“参汤呢？怎么还没端来？你们这些贱骨头手脚都麻利些！”一个穿紫衣的中年妇人站在院子里呵斥道，应该是这院子里的管事嬷嬷。
夏雪赶紧端着汤羹过去，一路低着头，竟然也无人怀疑，还被放进了屋里。
怡妃见参汤送来了，瞧都没瞧夏雪一眼，“快拿过来！祖母好不容易有些胃口，能进些汤食，这可是好事！”
夏雪忍不住偷偷看了她一眼，此刻的怡妃完全没有在后宫里颐指气使的模样，满脸的焦急与担心，眼底泛着青色，都是连日来照顾病人所累。她是真心替祖母的病操心。
想到这里，夏雪倒有些希望姬康之前中蛊的事情跟她没有关系。
念头一起，夏雪自己也有些错愕，赶紧轻轻摇头，这是不该有的心软。
等怡妃喂了床上的祖母喝了几口参汤之后，那老太太脸色不对，哇的一口又将刚喝下的东西全都吐了出去，还溅到了怡妃身上。
这时，夏雪趁机上前，低头道，“娘娘，奴婢服侍您去换一身干净衣裳吧。”
怡妃皱了皱眉头，“你们先帮祖母收拾干净。”
“娘娘的仪态如今是代表了皇家脸面，若是陛下知道您在府内照顾老夫人，连衣裳脏了都不自知，虽是能体谅您的孝心，可未免也太……”
怡妃一琢磨，这话也对，便起身出去换衣裳了。
夏雪赶紧跟了上去。怡妃身边的两个贴身宫女其中一个虽是郭府出去的，但毕竟时日这么久，看见夏雪脸生还以为是郭府新添的人，也没有多怀疑。
夏雪在宫里时，那些妃嫔身边的宫女何曾能这么近地仔细打量过她的容貌，再加上她潜入郭府时故意在脸上抹了些药汁，让人辨认不出她原来的样子。
见她跟前跟后忙着端水递帕子，她们只是以为这丫鬟是来讨好怡妃娘娘的，反而对她更加的不屑。
“这次回来，也没带几件宫里的衣裳，你们就去我阁楼上挑一件以前的裙子，要颜色素净的。”
“是！”
两个贴身宫女被支开了，夏雪低头继续假装忙活着。
“娘娘，不如先喝一杯茶，润润嗓子吧，这段时间您照顾老夫人也是辛苦了。老爷在家中也是夸赞，子女之中，娘娘最是孝顺。”夏雪说的不过是她自己猜测的话，却与实情也差不多。
就算有所出入，拍马屁总不会错。
怡妃接过那茶杯，丝毫没有想到这杯子里已经被加了料。
“母亲身子不好，当然不能让她来照顾祖母，我幼时在祖母身边养过一段时日，还能在她老人家病床前侍疾，这也是我们做小辈的福气。”怡妃难得露出柔顺的一面，让夏雪一时有些恍惚。
这当真是她认识的那个怡妃吗？
茶水里的吐真药剂渐渐生效，怡妃的眼神开始迷茫起来。
“怡妃，你现在能回答我的问题吗？”
听到声音，她缓缓点头，动作略僵硬。
夏雪继续问道，“你屡次给陛下送吃食，意欲何为？”
“让陛下知道我的好，多来翠荣殿看我。”
难道她当真无二心？
夏雪略微迟疑，又问道，“你给陛下送吃食，里面可加过旁的东西？”
“都是我亲手做的，用的是最名贵的材料……加，加什么？”
怡妃的意识开始回忆起细节来，似乎对夏雪的提问不明白。
“你之前都是送汤羹，为何忽然改为送茶？”
“那是有人说，参茶提神，陛下饮用最合适。”
“是谁告诉你的？那参茶配方你还有吗？”
“有。”
一着急，夏雪习惯性地又连着问出两个问题，没想到在吐真的影响下，人虽然能说实话，可脑子的反应却是慢了许多。
她只好重复了一遍，“是谁告诉你，让你改送参茶的？”
刚问完，就听见门口有些声响，似乎有人经过，紧接着就是敲门声。
怡妃还没回答这个问题，夏雪只好先放下她，去门口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老夫人那边情况缓和了一些，宫里太医已经来了，夫人说让娘娘不要着急过去了，好好歇一歇吧。”是来传话的管事嬷嬷。
夏雪点头应道，“是，奴婢会转告娘娘的。”
管事嬷嬷似乎不满意让个丫鬟传话，故意别过夏雪的身子，提高了声音，冲着屋内道，“还有，夫人说一会儿娘娘换好了衣裳，就去她那边。夫人准备了娘娘最爱吃的芙蓉花糕。”
屋里并没有传来回应，嬷嬷疑惑地望了夏雪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