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康的脚步有些踉跄,夏雪赶紧扶着他到一边坐下,似乎还听见他喃喃在说些什么,“温氏……”
“既然陛下累了,那不如先休息一会儿吧。我让人去煮些醒酒汤。”
夏雪才转身就被姬康再次抓住手腕,一把扯了回来,让她一下子坐在了他的腿上。
他身上的酒味实在是太冲了,夏雪忍不住皱起鼻子,“要不然陛下先沐浴吧,把这一身酒气洗一洗。”
“不去,除非你陪朕一起。”他一边说着,一边故意将她搂在怀中。
“陛下……”夏雪试着推了他两下,却被他凑得更近了。
外面小陆子已经泡好了茶,正在敲门。
“陛下,先松开我好吗?”夏雪轻声道,又试着推了推他,这才发现他已经靠在自己肩上睡着了。
小陆子叫了两个太监进来一起帮忙,将皇上抬到了床榻上。
“好了,剩下的交给我吧。”
那俩太监先退了出去,小陆子冲着夏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原本今日陛下是要去坤宁宫的,没想到在宴席上竟醉成这样,我们也拦不住。娘娘多受累了。”
“坤宁宫那边?”夏雪想要再打探问询时,小陆子却像是想起了什么,表情微微一变,“时辰也不早了,奴才就先告退了,有什么吩咐再叫我。”
他转身匆匆离去,身影像是从猎人手下逃走的小兽一般利索。
夏雪无奈地轻笑着,他们都以为自己肯定会很介意坤宁宫的事,便在自己面前讳莫如深。虽然温皇后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自己的命,她当时是恨不得能立马反击,但是姬康却出于种种考虑,没有处置温皇后,反而保留了她的后位。
当初听到永乐公主的消息,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她跟姬康的孩子没有了,而姬康还给一直假孕的温皇后从宫外抱了一个孩子来,这看似在巩固温氏的后位,但实际上他一定是在做权衡,与温氏或其背后的力量做了交易。
温氏一脉在大历虽已式微,但毕竟曾是百年望族,也曾出过与先帝生死相交的一代枭雄。
至于姬康到底做了怎样的安排,哪怕是牺牲了夏雪的感受,也要维系这样的局面,夏雪不得而知。可她选择无条件地相信他,因为在她心底始终认定,这个男人是自己的夫君,是自己交托一生的人。
信任,不是最基本的吗?
所以,与温氏的仇,她可以等。不为别的,哪怕是为了她夭折的孩子。
替睡着的姬康擦洗换衣之后,夏雪反倒没了睡意。
姬康很少会醉成这样,他的酒量很好,若不是遇到烦心的事情也不会这般易醉。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却在自己面前提都不曾提一句,与其被他这样好好保护着,夏雪倒是希望能站在他身旁跟他一起撑起一片天地。
她端着水盆才走到门外,宫人赶紧迎上来将她手里的东西接了过去。
“这种粗活让奴才来就好了,娘娘早些休息。”
夏雪点头应着,这时才抬头看见院子里夜公公正在跟小陆子说着什么,隔了老远,他似乎也看到了自己,只是并没有打算过来打招呼,继续跟小陆子低声嘱咐了几句,然后才转身往殿外走去。
夏雪走向台阶,总觉得夜公公好像在避着自己,所以想追上去问问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还没走几步就被迎面过来的小陆子不太识趣地挡了路,“娘娘,有什么吩咐吗?”
“你师父做什么去了?走得那么急。”
“哦,是有些事情要处理,都是小事。”
“小事?什么小事要劳烦内务府总管大人亲自跑一趟?”夏雪反问道。
小陆子急得抓脑壳,他左右环顾了一下,确定周围没其他人了才小声回道,“其实是坤宁宫那边来催了,陛下今夜肯定是不会过去了,所以由我师父去回一声,就算是传了陛下的口谕。这自然不能让旁人来……”
他说完之后,神色颇为忐忑,生怕夏雪再动怒了似的,继续补充道,“陛下的心思如何,娘娘最清楚了。”
“好了,我也不难为你了,确实是件小事。你去忙吧。”
小陆子松了一口气似的,这才朝着夏雪行礼退下。
算算时日,温皇后的石疽早该发作得不能控制,可她不仅能如常参加典礼,甚至完成了“诞”下公主这样困难的事都未曾惹人怀疑。难道是有高人替她治好了石疽,抑或是控制住了病情?
连当年太医院最有天赋的柳亦辰都束手无策的病症,是什么人替温皇后解了困。
说实话,这几天的宫宴夏雪虽然是没兴趣,但她对温皇后的病却很有兴趣。
只怕是姬康也没料到,夏雪已经被重新封妃,在自己的衣柜里还留着一套宫女的衣裳。
等天色渐晚,她换好衣裳,避开殿前的宫人,从侧面翻墙出去,看身手确已恢复了往日七八成的灵巧气势。
只不过很是不巧,她才从墙头上落地,就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是夜间巡逻的宫卫。这安阑宫实在是大,而且周围相邻的殿宇都隔得太远,她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躲藏到什么地方,只能硬着头皮等待与他们这一队侍卫擦肩而过。
夏雪低着头快步向前,只希望这些侍卫见自己身上的大宫女制服不会过来盘问。
没想到,不等她与宫卫们撞个照面,就被一股力量拽到了旁边。
等她回过神来,才看见是侍卫打扮的人,待辨认清楚他的脸时,她才长舒了一口气,正要开口说话。垚伸手横在她面前,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牵着她的手,运起轻功迅速离开了这一带。
巡逻的侍卫还没看清前面,只有眼神极好的人仿佛看见了一闪而过的人影,跟同伴提起时,还被斥道,“大晚上的不要疑神疑鬼,看清楚了再说。”
垚带着她轻松一连越过几座殿宇的屋顶,落到御花园附近僻静的甬道之内,才停了下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夏雪开口问完之后,自己先笑了,这是什么傻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