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亦辰很是震惊，虽然那孩子是早产儿，体型比平常婴孩都要小上一圈，但经过两日喂养跟照顾，精神倒是不错，一日比一日吃得多。他还特意为公主的乳母调配过食谱，让她吃得营养均衡些，好让奶水更充足。
“公主是为何夭折？昨夜是哪个太医当值？病案又在何处？”
他的一连串问题让那太监也很是为难。
“陛下为此事震怒，将一干人等全都处死了，根本没有病案留底。柳大人还是不要追问得好，免得触了陛下逆鳞，给自己惹上杀生之祸。”
比起惹恼皇上，柳亦辰担心的是夏雪醒来之后知道这件事恐怕会更难过。
她原先就已经小产过一次，这一回却因为意外早产，孩子最后也没保住。
早知道他昨夜就不该出宫，应该守在她们母女身边的。
等柳亦辰垂头丧气地回到内殿，心情无比沉重，他是个不善说谎的人，可实在不忍心把这件事告诉给夏雪。望着她此刻如同沉睡一般的模样，他甚至希望她可以这样睡得更久一些。
医女见柳亦辰空手而回，好奇问道，“怎么回事？难道他们不许将小公主抱过来吗？”
柳亦辰赶紧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仿佛她说的话会被夏雪听见似的。
可这时，床上的人忽然发出一声呻吟。
沐月节的宫宴总算是结束了。
姬康正准备返回寝宫时，有太监过来通报，“启禀陛下，太后娘娘听说了皇后患病时久，已亲自前往坤宁宫去探视了。”
他不禁皱起眉头，这消息本来一直瞒着太后那边，这个时候到底是如何泄露的，看来是宫中守卫又要再好好清洗一次了。
“摆驾坤宁宫。”他抬手吩咐着。
身后的宫人连忙跟上脚步，可忽然又有人来通报，“启禀陛下，那位娘娘醒了。”
这是乾清宫里的小太监，说的人自然是夏雪。
姬康想也不想，“摆驾乾清宫！”
等到他赶回来的时候，夏雪正靠坐在床头，自己端着药碗喝药，精神看着也好了许多。那一瞬间，姬康心头压着的一块石头总算是得以消散，长舒了一口气，几步走到床边，难掩喜色。
“你总算是醒来了！”
柳亦辰他们一见姬康赶回来了，如蒙大赦一般从殿内先行告退。
夏雪与姬康四目相交，不用多余言语，便能从对方眼神中看出炙热的眷恋。
片刻之后，她才开口问道，“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休息吧？看你眼底泛青，实在是丑，上朝时也不怕吓到那些大臣啊。”
见她轻松地开着玩笑，姬康也跟着笑了，“那朕变丑了，你不会嫌弃朕吧？”
“嫌弃也来不及了呀。”夏雪转念问道，“孩子还好吧？她提早四十多天，身子肯定要弱些，乳娘一定要寻个身强体壮的才好。”
姬康的笑容僵在脸上，有些不太自然，“你先好好养好自己的身体再说其它事吧。”
“我们的孩子怎么能算其它事呢？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她了，是个女孩吧。怀着她六个月时，我替自己把脉就感觉到了，方才问柳哥哥，他支支吾吾的，像是故意卖关子似的。难道大历皇宫的规矩，公主就不能让亲娘看看吗？”
像是一番犹豫之后，姬康才开口道，“雪儿，我们的女儿已经夭折了。她去的时候很乖，不哭也不闹。我们还年轻，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孩子。我答应你，一定不会让你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了。”
夏雪愣了一下，皱紧了眉头，却还要强作镇定，“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了，我可是听见过她的哭声。虽然不是那么洪亮，可她哭得那么清楚，一定不会有事的。这几个月来，我每天都会替自己把脉，胎相一直很稳，她怎么会……”
说着说着，夏雪有些错乱的记忆里渐渐浮现起她在坤宁宫里遇到的情形，还有温皇后忽然用毒针攻击她的画面。
“是温皇后！是她用毒针来攻击我，所以我中毒了，才让孩子……”夏雪紧紧抓着姬康的袖子，声音颤抖地反问道，“是这样吗？”
姬康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将她搂在怀里，一遍又一遍轻抚着她的后背。
她很想哭，双眼却干涩地发疼，嗓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快要涌出来似的，一阵一阵地想呕吐。那个孩子，在她肚子里待了快九个月的光景，来到这人世之后，却没来得及跟她这个亲娘见上一面，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
而害死她女儿的元凶之一，竟然是她自己的大意跟心软。
那个时候为何要为温皇后担心，她就不该去坤宁宫，理温皇后的死活做什么？
这世上的其他人，是生是死，与她何干呢？她连自己的女儿都保不住，还有什么用？
姬康察觉到夏雪的身子颤抖得越发厉害，可是她却异常平静，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雪儿，想哭你就哭出来吧，不要憋着。”
“我好疼……”夏雪缓缓说出这句话之后，整个人就在他怀中又失去了知觉。
“太医！太医！快！”姬康慌了，他生怕就在下一瞬间她会真的离开他。
柳亦辰跟其他几个太医赶紧进去，手忙脚乱地又是灌药又是施针，却都没能唤醒夏雪。
正在姬康为夏雪再次昏厥过去心烦不已时，外面有个太监过来通报，“启禀陛下，太后娘娘请您即刻去一趟坤宁宫！”
“朕没空！”姬康气不打一处来，立刻拒绝了。
一向最重视孝道的皇上很少在明面上拒绝过太后，周围的人都能感觉到此刻的陛下浑身散发着逼人的气势，让人不得不低下头来，那无形压迫感甚至无法稍微多看一眼。
可那太监却不卑不亢地继续说道，“太后娘娘说了，事关皇嗣，情况紧急，还请陛下务必亲自摆驾去一趟坤宁宫。”
又是皇嗣，姬康转头扫视着殿门口的太监，眸子冰冷地像两道利刃。
虽然这太监也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被皇上这样盯着，也顿时觉得后脊背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吓得当场就俯低了脑袋，不敢抬起来，声音也弱了大半。
“奴才只是奉太后懿旨传话，还请陛下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