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将燕王拖到一边干草垫上,再用布单将他身子遮盖住,才出去开门。
没想到门外站的是秋秋。
“你怎么来了?”
“你一人带着那位出来,我不放心。”
“铺子里不是在忙吗?让柳大哥一个人看诊,你就放心了?”夏雪故意笑道。
秋秋却沉着脸笑不出来。
“好了,我不开玩笑,你不必担心,我自有打算。”
“舵主临行前吩咐过让我们看好你,可如今你一人在此,万一京中有人寻来,那岂不是……”
“没有万一,况且人在我手上,就算他们寻来,也不敢轻举妄动。你真的不必担心。”夏雪态度决绝。
秋秋叹了一口气,拉着夏雪到屋后墙下,轻声道,“我知道圣女你一向有自己的主意,而且胆大心细,可这一回不仅仅是一个王爷的事情。当初我还在宫里时,曾查到过一些宫廷往事,跟燕王还有当今皇上的身世有关。若你挟持燕王的事情败露,恐怕会惹来杀生之祸。”
夏雪望着秋秋默不出声,眼神却在等待着她的下文。
秋秋叹了一口气,“贺大夫诊出你有喜脉,不足两月,应该是皇城中那一位的骨肉吧。他们不告诉你,也是怕你……”
“我已经知道了。”夏雪一脸的平静。
“那你……没打算回宫吗?有了这个孩子……”秋秋很是意外,在她眼里看到的夏雪对姬康甚是情深。
“这是我的孩子,与旁人没有关系,我哪儿都不会去。”夏雪已然打定了主意。
秋秋轻叹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既然圣女主意已定,那我也不必相劝了。当初我在宫中听到的传闻,你恐怕没兴趣知道了。这件事我自觉牵扯太深,连舵主都不曾禀报的。”
“但说无妨。”夏雪鼓励似的握住了秋秋的手。
“圣女你还记得当初皇上赐予你的那座慕雪殿吗?”
夏雪点了点头。
“那座宫殿,二十多年前也曾住过先帝的一位宠妃。那妃子诞下皇子时难产而殁。那个小皇子才出生没几天就被抱进来坤宁宫里,养在了当时的皇后,如今的太后身边。第二年,当年的皇后才诞下第二个儿子,便是如今的燕王。”
秋秋用很轻的声音,极简的句子揭露的过往秘辛。又怕夏雪不信时,继续补充道,“当时皇子过继这种事非同小可,可在宫中记事都说是那位妃子难产与皇子一同去了。知道这件事的除了先帝与当时皇后身边的亲信,其他的人都已经被处理了。有一个年轻的宫女因为命大从死人坑里爬出来,偷偷活了下来,逃回家中之后没两年又被父母卖进宫中做奴役,在底层宫女做了几十年,也不忘旧主。”
“所以你的人证便是那个老宫女?”
“还有当今太后!”秋秋笃定地说道,“当初圣女你在宫里涉及燕王世子一案,明明疑点重重,却被施压草草了结,就因为燕王世子是太后唯一的亲孙子。我曾在慈仁宫殿中偷听过太后与心腹提及过往,亲口承认过此事。”
“原来如此……”夏雪不由得感慨,在深宫中的姬康原来早就是孤身一人。可她想起廊州城门上的那些人头,实在无法对他再动任何念想。
“若是宫里知道圣女你带着燕王藏匿在此,那定会追责,说不定还会杀人灭口!”秋秋对姬康的态度也随了自家舵主,并无多少好感。
“若真有那一日,我也会拼个鱼死网破,不会再轻易被人鱼肉了!”夏雪狠狠道。
秋秋有些着急,“怎非要鱼死网破呢?我们可以早做打算啊!等舵主回来……”
“不!这件事是我跟他的私怨,不牵连你们。你放心,我会好好处理,这地方也不会待得太久。”
夏雪不容秋秋再劝,就把她支走了。
送走秋秋之后,夏雪才意识到自己的计划确实太过危险,若是宫里知道燕王失踪,不管是姬康,还是太后,恐怕都会有所行动。她的确也该早做打算得好。
等她调了一剂控制毒性蔓延的解药喂了燕王之后,等他恢复了意识,夏雪用草药兑染的汤水抹到他脸上。
“你要一直囚禁本王?”
看着自己双手脖子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被夏雪的汤药染成古铜色,燕王调笑道。
等他笑完,夏雪掐着他的下巴将剩下的药水灌进他口中,呛得他又咳又吐,还是吞了许多进去。再开口时,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夏雪驾好了牛车,便将已经改头换面的燕王运往北面,朝着京城出发。
就算现在京中发现燕王不见了,或者胡管家运气好逃脱了,定会往百汇镇附近去搜查,也不会有人想到夏雪竟然将人又偷偷运回京里。
沿着官道,夏雪一路驾着牛车,手法熟练地像个久赶车的车夫。虽然慢些,但她的装扮跟车后躺着全程昏睡的糙汉子完全没有引起什么关注。
离京郊还有几十里的时候,她将车子停在路边,正打算给燕王再补喂一些药水。这时,一辆马车几匹马从旁边经过,她只抬头扫了一眼,就看出领头的气势不同,而且还有几分眼熟。
下一瞬间,那人也似乎察觉来自路边的目光,也侧头往夏雪这边望来。她赶紧背过身子,面对着车板,背向着路面。
如果她没看错,那领头者似乎是姬康身边暗卫之一。当初她在行宫,失忆之后,眼睛先恢复了便常见那几个暗卫。虽然只是个模糊的轮廓,但那几个暗卫的身形与声音,她却记得十分清楚。
难道马车里的人是……
不会的!他应该在皇宫里才对!就算自己从行宫里消失,他只需要下令便会有人替他去办事。
他是这天下之主,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夏雪想起往事,只觉得心如刀绞一般,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她眼眸低垂时,忽然发现燕王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默默盯着自己。
她腰间挂着两个水囊,一个装清水,一个装药水,刚才的药水还没来得及喂进去。迷药的效果已退,他昏睡的时间也比上次短了许多,看来下次得换方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