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初,深夜的江水凉意刺骨,夏雪努力潜游了一截,估摸着距离应该离船有些远了,才小心翼翼浮出头来。
这时,江水上不远处有些灯火闪烁着,夏雪惊喜地发现是另一艘船。
她赶紧再次扎进水中,打算游过去求助。
“有没有人啊?救命啊!我们的船被打劫了!”她浮出水面之后,高声朝着那船上呼喊着。
不一会儿,有人到了船舷边上,放下绳索跟船桨,将她拉到船上来。
船舷边聚集着好几人,都举着火把,把这一处照得通亮。夏雪好不容易被人拉着爬上船来,坐在甲板上擦着脸上的水,正要抬头道谢时,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她惊得正要开口说话,却被一张毯子兜头罩住,整个人都被包了起来。
“带她进船舱里去换身干净衣裳。”姬康的声音隔着毯子,夏雪依旧能听清楚。
她的内心不由得狂跳了起来,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在这里的?
“姑娘请随我来。”有人在她附近轻声说道。
夏雪将毯子拨开,发现是夜公公,正穿着一身随从打扮的常服。她半张着嘴,难掩惊讶神色,却也不知该从何问起,只能跟着他去了。
这船比她之前那艘体型要小一些,但里面结构复杂,倒不像是普通客船。
夜公公引着她进了一间船舱,“这里只有男装,你先换上。”
夏雪见附近没其他人,着急想问他问题,却听他轻声补充道,“记住,这里没有你认识的人。”然后顺手将舱门拉上,便出去了。
夏雪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用旁边的干净帕子简单处理了一下就换上了一套男装。
等她从舱门里出来时,这边船上已经组织着弓箭手跟船工,驾小船过去那边探一探了。
“他们个个身手不错,而且船上的人大部分都被下了迷药昏睡不醒,还有……有个跟我一起来的姑娘,她可能在船上,也可能落在江里了。”夏雪跟上去提醒道。
领头的点头回应道,“这江面上最厉害的水贼,看见我们也得跑,姑娘放心吧!”
夏雪不由得回头望向还站在船舷边的夜公公,目光里充满询问,他们这艘船上到底是些什么人啊。
夜公公像是没瞧见她似的,目送那些搜救的人开了小船往大船驶去,才低声对夏雪说道,“江面上风大,去里面等着吧,你被我家公子救上船,不该去道声谢吗?”
夏雪这才恍然,赶紧转身往船舱内去了。
姬康已然在舱内喝着茶,见夏雪进来了,抬了抬手指,让侍从到舱门外守着,不再让其他人靠近。
“问吧,你不是有很多问题想问吗?”他慢悠悠地放下茶杯,微微笑着望着她。
夏雪皱紧眉头,上前两步,“陛下不是去邕山了吗?怎么会在此时出现在此地?那劫船的贼人难道是你安排的?”
“去邕山不过是个幌子。如今我是南下做买卖的商贾,你可记好了。至于那船上的贼人……”他忽然顿住,起身几步走到夏雪身前,“在你眼里,我就是做事不顾分寸的人吗?”
他忽然靠近,低头跟她说这些话时,目光灼热地让夏雪有些头晕了似的,连连后退了两步才跟他拉开了距离。
“那,那我知道跟你没关系。可你又是如何这么巧地出现?”
“你以为你坐上送亲的马车,一路南下,即将成为别人的新娘,我会无动于衷?”
姬康一改以往高高在上皇帝的口吻,忽然用一种更加亲近的语气跟夏雪说话,虽然态度看似蛮横,却表现出对她的在意,让这些日子以来她满心的不甘与怨念,就在一瞬间又全部瓦解了。
“所以,你是来抢亲的?”她红着脸颊,问出口。
姬康伸手轻抚着她的脸颊,如春日烂漫绽放桃花一般艳丽的颜色,轻声低语道,“你说呢?”
他充满磁性的声音仿佛一颗石子扑通一声投入她的心湖,湖面上涟漪圈圈荡开,爱意浓情便再也化不开了。
“当然不是,这么粗鲁的事,本公子不屑。”
夏雪满心满眼的浪漫还没持续到片刻光景,就被姬康一句话击得粉碎,脸色顿时一黑。
“韩溪桥他根本娶不了你进门,你别忘了,你可是我的女人。”
而他下一句话又将她快沉到湖底的心又一把捞了回来。
明明觉得该生气的,可又被他撩拨得气不起来,夏雪撇嘴道,“当初在宫中时,赐婚的旨意还是某人发下来的,如今说着这样的话,难道是要食言而肥。”
“送亲队伍半路遭截,新娘下落不明,这便是天意。”姬康抿唇一笑。
夏雪心道,还说那些贼人不是他派的,分明就是想借此做文章的,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像狐狸的一面。
离此地遥遥数百里外的京城,燕王正在别苑里喝着小酒,心中盘算着按照计划,他的人应该已经把夏雪拿下了。他的命令是不计生死,将人带回来就行,只要阻止了韩溪桥娶夏雪,都达到了他的目的。
而最好的便是毁了她,不管是姬康,还是韩溪桥都会因此而落下嫌隙。
红玉坐在旁边,替燕王的空杯斟酒,“今夜殿下的兴致似乎格外高,想必是遇到好事了,妾身也替殿下高兴呢。”
燕王笑着并没有应答,斜眼瞥了她一眼之后,想起了什么事,才开口,“兵部那边收到最新的军报,相信不出月余,沈将军就会大胜还朝了。你那边进行得如何了?”
红玉的表情微微有些变化,随即恢复正常,“陛下放心,一切都如计划般顺利。”
“嗯,那就好。本王没白疼你一场。”说着,燕王伸手勾起红玉的下巴。
红玉抬眼望向燕王时,眼神里尽是崇拜与仰慕。
如此以来,她更不知该如何向燕王解释,那任务自己进行得并不顺利。
当夜回到王府西院之后,她在自己屋里莫名发了顿脾气。自从丢了血月令之后,她就无法像以往那样调动门中高阶人士,尤其是调制各种秘药的那一位性子古怪,从来不肯向权贵低头。以前要不是有血月令,那人绝对不会轻易配合,如今她借着燕王的旗号都不能让他屈服,更可气的是最近几月一直有人叛逃,不再听命于她。
红玉知道,小事也就罢了,但这一次燕王交代的事情,她绝对不能搞砸,无论付出何种代价,她都要达成他的心愿。
“不过就是块破令牌,我就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