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屏风像是许久没有打扫过,布满尘埃不说,与墙壁之间的距离狭窄得只能容纳横着身子通过。夏雪只觉得灰尘飘进鼻中,痒得只想打个喷嚏,他却看准了她的表情,伸手一把捏住她的鼻子还顺手捂住嘴。
顿时夏雪不能呼吸了,急得去挠他的手背。
外面的脚步声从门口响起,有人进来了。
他松开手却将身子挤到夏雪面前,让她整个人像是贴在他胸口似的。两个人之间几乎没有多的空隙,他身上一贯有些草药味道,又混杂着一些别的不知名气息,有点像铁锈,又像是陈年树木。
夏雪忘记自己想打喷嚏的感觉,心跳得飞快,脸颊也烫了起来。
过了不知多久,好像只有短短一瞬,又好像过了很长时间。
那脚步声在书架上踱步来回巡查了一番,然后退了出去,将门关上,铜锁重新扣好,才离开了。
“不好,这下那锁头真的要打不开了。”听到声音时,他低下头轻声说着。
却因为两人距离过近,气息落到了夏雪脸上,热乎乎的,让她的脸更烫了。
“你看起来倒不着急,跟我困在这么个地方,也无所谓吗?”他故意问道。
夏雪这时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说的是什么。
“锁打不开了?你什么意思?”
她从屏风后面挤了出来,拍打着身上的灰尘。
“刚才进来的时候,我在锁头上做了个手脚,方便出去。可那人一进一出,将铜锁重新锁死。要是从门外再开一次,倒也能行。可我这手从里面伸不出去了。”他举起自己的手掌,无奈地笑了笑。
夏雪望着他的大巴掌,下意识伸手贴着他的手做对比,“从门缝伸出去就行了吗?我好像可以。”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拉到眼前细看了看,还用手指来回在她的手背摩挲着,“你手怎么这么小,那应该可以。不过你会开锁吗?”
被他这个动作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夏雪抽回手来,尴尬道,“虽然不会,你可以教我啊,我学东西很快!”
“试试吧,眼下时间也不多了。”
大理寺少卿岳承在门口迎接了内务府总管亲自驾临,“总管大人,怎么过来了?侯大人还在宫里没回来呢。”
“咱家不是来找侯大人的,今日你们这里可来过外人?”
“总管此话何意?”
“门房记录可否借咱家看看。”
“总管大人这边请。”
夜公公快速阅览了一早上所有出入的记录,合上册子后问道,“还有什么人出入,不会记录在这上面的?无论是什么身份,特别或者寻常普通的,都好好想想。”
“哦,这么说的话,好像是有不在此记录的。”旁边一个小吏似乎想起了什么。
岳承转头望向他,“是什么快说吧,总管大人面前直言无妨。”
“今早来挑粪的雄哥,带了个同村的伙计,两个人一起去了后院。那个伙计是个脸生的,个头小小的。”
“雄哥是常来的吗?”
“算是,他是今年初开始给院里担粪的,原来的老吉回乡下去了。”
门房小屋里正说着话,门口的守卫忍不住嘀咕道,“雄哥他们已经从后门推着粪车走了呀,我刚刚才瞧见了。”
夜公公顾不得礼节,扔下岳承,带着人直奔大理寺后巷。
岳承见状也赶紧下令,命侍卫们出动配合着夜总管的行动,定要把人拦下来。
夏雪实在没想到自己居然还真干上了担粪的活儿,虽然她只是跟在车板后面扶个车,那个味道似乎薰得人快背过气了。
“还要多久啊?呕……”一开口更是气息强烈,对于她这种嗅觉本来就比常人更敏感的人简直是刑罚一般。
“总得出了巷子,往城外方向去一截才行。总不能在大理寺门口露出马脚。”他在前面回答着。
可夏雪实在是一刻都忍不下去,虽然她脸上蒙着药水浸过的帕子,但对于几大桶金汤来说,根本起不到半点的防护作用,味道还是结结实实地冲进她鼻子里。
“我不行了!你先……”走字还没说出口,她已经冲到墙边,摘下帕子干呕了起来。
那人既是无奈,又觉得可笑,便推着粪车慢悠悠地往巷口去了,忽然他像是听见了什么声响,放下板车转头回来,站到了夏雪边上,大声道,“你这小子,半点苦都,都吃不得,今日的工钱,那是不能算的。”
听到他忽然这么说话,夏雪心中一沉,该不会是有人追过来了吧。
她努力想让自己脑子清醒一些,可惜恶心的感觉一阵一阵在胃里翻腾着,直直涌上喉来。原本的臭气再加上这种酸腐味道,双重打击,让她眼泪直流,根本无法冷静思考。
“你们且等等!”
这个声音,夏雪心道,我的天爷,他怎么出宫了,不会是奔我来的吧?
她只能低着头,继续呕吐着,刚才那点酸水吐完了,这下只能干呕,半真半假地演着。
“官爷,有何贵干?”那人在旁边赶紧恭敬行礼。
夏雪也跟着转了过来,朝着紫袍的方向,把头低得更低了。
夜公公打量着她的身形体态,心里有所怀疑,“你把头抬起来。”
显然二百两根本没料到宫里的人会这么快追着夏雪出来,看来她在宫里确实不止是一个御前宫女那么简单。夏雪踌躇着,不知该不该听夜公公的话,还是继续装傻。
“这小子,是我,同乡,人笨得很,不知何处,处,得罪了官爷?”
“没问你话,问的是她!”夜公公冷冷扫了一眼这长着一对眯眯眼的汉子,对方立马识趣地低下了头。
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紧张,夏雪忽然真的难受了起来,对准夜公公的袍底,呕出一大口来。
当时,旁边跟着的那些人都看傻了眼。
“雄哥”赶紧按着夏雪的头,一起道着歉,“真是,对,对不住,官爷了!这,这小子,是第一次!”
夜公公原本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穿着粗布灰衫的小个子身上,哪怕是被她吐了一身,也不肯漏掉盯着她的任何一处细节,却没注意到旁边那人。
那人回身往粪车方向走去,“车把上有抹布,替官爷,擦擦,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