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盯着夏雪半天，确认她没被人下过药，神智尚算清醒。
“你当真不要命了？”
“谁让你捅死了！就是捅两下而已，没让你要我命啊！”夏雪忍不住提高了声音，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回敬他。
他还来不及再跟她再辩上几句，就警惕地望向入口方向，“有人来了，我先走了。”
夏雪顺着那方向望去，却只看见尽头的无尽漆黑，以及在幽暗中跳跃如鬼火的火把光影。等她再回头想跟那人商量一下何时再来讨论动手细节时，牢门前面空荡荡的。他是怎么悄无声息消失不见的，夏雪完全都没察觉到。
这时远处传来的脚步声，而且不是一个人。
一个声音很是讨好地说道，“怎敢惊动总管大人亲自来一趟，若是抓错了人，一会儿跟狱头说一声，把人领去就是了。”
“不必了，是不是抓错了，咱家看一眼就知道了。”这是夜公公的声音，还是如夏雪印象中那般冷冰冰的。
“就在这面关着呢。”
“那咱家自个儿过去就是了，不劳你带路了。”
“是，那小人便在门口候着了。钥匙您拿好。”
正在夏雪抓着栏杆，努力向外望去时，便看到夜公公眉头锁成一个川字，立在牢门口，一边开锁一边说道，“你怎么不能安生一些，不是让你在乾清宫里好好待着吗？”
“我只是想去找找证据。”她回答得有些心虚，“那么多人在，还需要我在跟前伺候吗？”
“那是陛下的意思，你难道还要抗旨？”
这语气跟姬康十足十的像，夏雪撇了撇嘴，在心里暗暗鄙视了一番这个太监头子，却老老实实跟他出了牢房。说实话，能躲过牢狱之灾，对她来说算是幸事。她虽想过之前那个苦肉计，但毕竟要实施起来，疼的可是自己。
“对了，那兰嫔呢？”夏雪忽然想起兰嫔才被人带出去审问。
“她的事情比较麻烦，你如今自身难保，别管那么多闲事。”夜公公回头瞥了她一眼，语气里尽是嘲讽。
夏雪哼了一声，“太医说了让盈妃暴毙的是那个什么叫百日霜的毒药，怎么那么巧跟我从燕王府里偷出来的毒药一模一样。谁才是幕后黑手，不言而喻了吧。难道总管大人要看着无辜之人被定下死罪吗？”
“你要如何证明那药就是燕王府的？又如何证明兰嫔跟燕王一点干系都没有？”夜公公脸色不虞。这问题也把夏雪给问住了，她一时气急，“证据！证据！难道我亲眼所见都不能是证据吗？”
“当然不能！查案讲究人证物证俱全，且可信可考，你以为一面之词就能让燕王入罪？天真！”夜公公冷哼了一声，像是嘲笑。
夏雪忽然转念道，“我知道了！定是你怕我泄露昨夜我俩擅闯燕王府之事，怕陛下怪罪，所以才不帮我！”说着，她恨不得抬手往这太监头子身上捶上几下。
夜公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跟你讲道理，实在是我想多了。”
离开天牢大门时，门口的侍卫瞧见夜公公把人带出来了，也没多说什么，规规矩矩地让开了路。只是他们俩还没走多远，就见御林军副统领吴明函带着一队人马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将他们拦下。
“夜总管这恐怕不合规矩吧，你身后的宫女是盈妃一案的嫌犯，不可离开天牢！”
“陛下的口谕召见，也不行吗？”夜公公根本没把这个新上任的副统领放在眼里。
吴明函蠕蠕嘴角，硬着脖子质疑道，“末将听闻陛下龙体还未康健，在乾清宫内不见外人，这口谕可当真？”
夜公公上前一步，跟吴明函对视，“副统领是在怀疑咱家假传圣意？”
明明吴明函是武将，但站在这太监头子对面，气势体魄都似乎被压了一头。
“副统领，既是陛下的意思，咱们也该先回禀皇后娘娘一声，不要耽误了夜总管复命才是。”旁边的跟班出声，给吴明函一个台阶下。
他们这才让开了路，任夜公公带着夏雪离开了。
回乾清宫的路上，夏雪反倒忐忑了起来，真不知道面圣时姬康又该如何揶揄自己了。
不过，该来的躲不过，她思来想去还是先解决如何揭露燕王的真面目为要，也只有这样才能给兰嫔洗脱冤屈。
等她回到乾清宫时，已经是用午膳的时辰了。夜公公先去面圣，让她赶紧把自己先收拾干净。
夏雪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一股子天牢的牢房里那种阴湿霉味。
等她沐浴洗漱更衣完后，小安子招呼她来吃午膳。
“放心吧，姐姐，都是小事儿。御林军那位新来的副统领啊，就爱较真儿，不用怕他。”小安子大抵上也听说了些消息，才如此安慰她。
小事？夏雪已经入宫近半年了，她明白从自己身上掉出毒药丸，这可不是小事。而且还在宫里一位娘娘暴毙、皇上中毒的这个节骨眼上，若要追究起来，想把这罪名说大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乾清宫里这些宫人们倒是一如既往地信任自己，这让夏雪确实很感动，其实她心里把这件事早就想得很开了。若真要定罪到自己头上，她必然会想尽办法将燕王拖下水来。
不一会儿，小陆子过来了，“夏雪，陛下召你……咦，正吃着呢……”
她放下碗筷，“没事，我这就来。”
内殿里难得没有点熏香，而是充斥着一股浓郁的汤药味。夏雪走进之后，正打算行礼，便听见矮屏后面传出姬康的声音，“你近前来。”
她犹豫再三还是绕过屏风，走到了床前。
此时，姬康身上只穿了一件杏黄的中衣，衣襟微敞，坐在床边看着她。他脸色暖了许多，像是刚刚睡醒一般，半眯着眼，却有一种说不出却让人惊艳的俊逸。
夏雪愣在原地，竟然忘了行礼。
“好大的胆子。”他的声音虽轻，却让夏雪一怔，反应过来赶紧行礼。